車內熱了起來。他的臉頰滾燙,她也是。
粉腮嬌豔櫻唇潤澤,誘人採擷。他不敢再看,只好將她按在懷裡。馨香而柔軟。
就這樣靜靜偎依,好像能到地老天荒。
“湘湘放心,也不用替我擔心。”許久之後季元湛才低低地道,“這些都在意料之中。討厭的人,討厭的事……持續不了多久。”
……
皇宮。
議事已畢的朝臣三三兩兩地走出朝天門,卻並不立即登上各自車轎。人人心情沉重,都在低聲談論。
“皇上今日又憔悴了些。”
“可不是嗎,眼白兒那麼紅,嗓子啞成那樣。”
“準是又一宿沒睡。剛才在禦書房,談起國事還那麼精神奕奕的,這是硬撐著呢。”
一陣嘆息之後有人用更低沉的聲音問,“穆家小姐還沒醒?”
靖平伯府也有幾位小姐,但誰都知道說的是哪一位。
回答是更沉重的嘆息聲,“不然穆大人怎會也病倒了。再這樣下去我看皇上也......”
“噓,胡說什麼!”
從九王府回來當晚穆凝湘就發了燒,一直燒到現在,始終未醒。整條穆家巷的人都急壞了,但最急的還是年輕的皇帝。
穆凝湘得的是一種罕見的疫病,起因就是季永燁抓破了她的手。
開始誰都不知道她怎會生病,後來季永燁在采芹書齋與十王爺季永烆一起讀書,課間打架把十弟的臉抓破,第二天,兩個孩子雙雙高熱不醒。
這古怪的病,是那隻皂雕帶給季永燁的。服侍季永燁兼帶伺候鳥兒的小廝已經病死。他們都被抓破過手或臉。
小廝的死震驚了所有人。季元湛命人封鎖了九王府和十王府,而穆凝湘早就被穆皓嶸送至郊外一所偏僻的宅院。那是穆老將軍去年購下的,燕州鬧疫情的時候楚秀茹就住在那裡。
大家正說著話,許鉉帶人與朝天門的侍衛交班,諸官員不再談論,紛紛拱手作別登上車轎。
許鉉沉默地望著朝臣們的背影。剛才的議論他已聽見了。
這是個晴暖的春日。他記得去年這時穆凝湘還在梅州,經常來許府找七妹玩耍,只要她來,小七的笑聲總是特別多......
這活潑可愛的少女,是他們都敬佩萬分的帝王的心上人。臨朝大半年,好容易挽回些許頹勢,這場疫病又陷大魏於兇險之中。
折磨皇帝的,不僅僅是即將失去愛人的痛苦。
因為九王爺和十王爺,都沒活過來。
他們是兩位太皇太妃的依傍,也是維系榮王寧王兩位藩王的情感紐帶。已有流言傳出,皇帝將能找到的救命藥都送到穆凝湘的病榻前,導致兩個孩子生生病死。他封鎖王府卻沒有封鎖穆家巷,這一舉動也被說成區別對待,乃至別有用心。
這樣的訊息傳到兩位藩王耳中,加上之前的削藩流言......
日頭漸高,許鉉對著紅牆碧瓦無聲嘆氣。魏史已展開新的篇章,而新帝禦下的建興元年,會平穩翻頁嗎?
......
季元湛批完所有奏摺,垂頭揉著眼角,雙目緊閉,兩道濃黑劍眉鎖成一道深深的“川”字。
孔瑞急忙端來參茶,“皇上,這是剛沏的,熱著呢。”
季元湛掀起蓋碗送到嘴邊,默默啜飲。
孔瑞看得心酸。往常這事都是穆姑娘做的,不要說皇上,連他們都習慣了。小姑娘甜美的笑是多麼賞心悅目啊。那陣子有她作伴,皇上格外有活力。
半個月過去了。皇上每次探望完畢,神情都像失了伴侶的孤雁。而沒有她的勤政殿,顯得無比悽清。
那種病太棘手了。太醫院的院正帶著一群身經百戰的大夫,琢磨了無數個方子,僅僅能維持病人有呼吸心跳。還是高燒,昏迷,一天天這樣下去,再鮮活的生命也要被熬幹了。
“孔瑞,”季元湛低沉沙啞的嗓音打斷了他的愁思,“你下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