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元洪眼中的錯愕與挫敗只維持了一息就消失了。
“原來如此!”他迅速將裝了玉雁的錦盒攏回袖子, 臉上重新掛滿笑容, “哎呀,恭喜穆大人,恭喜元湛弟弟!穆大人,以後我們就算是親戚嘍,呵呵呵......”
論機變圓滑臉皮厚,有人能賽過他嘛?
即使他心裡很惱怒。
季元湛果然是隻不動聲色的狐貍。他怎麼忘了, 半路上季元湛曾與穆凝湘坐在一起呢,這家夥那時就打下這主意了, 一定是這樣。可恨!他還試探過, 季元湛輕輕巧巧避了過去,連他都被騙了。
季元湛微笑:“多謝元洪哥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穆小姐芳名遠播,小弟仰慕已久。此次來燕州一路同行,穆小姐的品行深深打動了我。元洪哥哥說得對, 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季元洪忍著酸意大笑:“是啊是啊, 哈哈哈哈。”
哼, 居然拿他剛才的話堵他。不就是怕賢王一派欺負穆家嘛, 皇上最恨王府之間鬥來鬥去了。
下人又換了新茶, 穆皓嶸陪兩位世子說笑。三個人都不再提剛才的尷尬事。
季元洪繼續侃侃而談,“元湛弟弟幾時來的燕州?”
“昨日直接去了京城。陪父親來的, 今天父親入宮, 我便騎馬來燕州。”
“哦......”
慶怡王叔父的動作倒快。皇上宣他進京,他這是快馬加鞭呀, 不知道皇上其實等著發難麼。
季元洪想到自己設的套兒就得意。那偽造的書信裡,慶怡王對儲位垂涎三尺,對其餘的王爺頗有微詞。雖然賢王惹了一鼻子灰,慶怡王也不可能好哪去,夠喝一壺的了。
所以,季元湛挑這個時候與穆家結親,是為了救父親嗎?
季元洪正想再套點話出來,只聽季元湛笑道:“我和父王是先行一步,珮琪妹妹不日就到,陪妹夫來京參加殿試。”
溪芸郡主也要來。季元洪一驚,忘記茶剛沏好,端起杯子猛啜一口,燙得尖叫幾聲,茶液潑濺,沾濕了淺紫緞的織金夏袍,風儀全無。
穆皓嶸急忙喊來下人收拾,又不住安撫。季元洪吸溜著燙木的舌尖,零碎而機械地應答。
造虐喲。楚奕鈞殿試溪芸郡主居然也跟來,不就是來糾纏他的嗎……要命,真是低估了這堂妹的任性與執拗。
梅州長亭送別宴的風波他切齒難忘。她對他的“痴心”始終不改,來了京城還能不來賢王府,到時火眼金睛的瞿姝蓮旁敲側擊一番......不,世子妃吃醋沒什麼,溪芸郡主對他這份心思讓皇上知道了,那可是後果相當嚴重啊!
季元洪再也坐不住,草草敷衍幾句就告辭了。
……
穆皓嶸送完季元洪回來,季元湛也不在了。下人告訴他:“世子爺走的時候說了,今天的話字字是真,言出必行。”
穆皓嶸又是嘆又是笑。做夢都沒想到等著女兒的是這樣一份姻緣。
季元湛將那張泛黃的庚帖拿到他面前的時候,他震驚得無以複加。
庚帖是他寫的。十幾年前紅臉大漢珍重而欣喜地捧著它,那一幕他銘記在心。這個男孩兒,果然貴不可言。
季元湛的人品他是知道的,嚴軾恆信裡寫得很清楚,凝湘也贊賞過。但……季元湛怎麼會是山匪的侄兒?
“與魯傲叔叔結拜的是我義父。”季元湛話音低了下去,“魯叔叔已經故去了。”
原來憨厚的紅臉漢子叫魯傲。落草為寇,總有被朝廷剿滅的時候。
“這庚帖一年前才交到義父手上。”季元湛行了個晚輩禮,“元湛來遲,還望穆大人莫要見怪。”
“你和你義父……”金尊玉貴的世子爺,怎麼會有義父?
“穆大人有沒有聽說過,”季元湛看了一眼緊閉的書房門,“慶怡王世子自幼體弱,一直在別院養病,是在那裡長大的。”
“這個下官當然知道。”
季元湛目光微涼,“大人所不知道的是,現在的慶怡王妃,不是世子的親生母親。”
早就覺得慶怡王妃對世子的態度有問題,這段悽慘的往事,他查得相當不易。
當年慶怡王妃一連生了兩個女兒,又在誕下次女之後失於調養得了下紅的毛病。後來,慶怡王幾個側室都生了兒子,這時王妃的身體也調養得差不多了,卻怎麼也懷不上。
恰逢江州暴.亂,慶怡王爺奉安佑帝之命帶兵平亂。他回梅州的時候,帶回一個正當妙齡的、千嬌百媚的女孩兒。
女孩實在是太美了,慶怡王在外購置了私宅,金屋藏嬌。
隱瞞得再好慶怡王妃也還是知道了。妒火熊熊燃燒,她第一反應是沖過去親手殺了那狐貍精。這時,身邊的心腹嬤嬤將她勸住。
“娘娘三思。何必跟這樣的女人計較?她身份不明,王爺不帶她入府,那她就沾不到一丁半點的宗室富貴。老奴認為,王爺只是暫時迷戀她的美色,總有一天會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