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穩住她,然後,派餘簷騎著追風出去——這次才是真正的北上,沿途散佈燕州鬧瘟疫的訊息。這樣明天楚老爺他們就會深信不疑。這種事即便是真的,官府也會竭力闢謠,等掩蓋不住了才上稟。燕州官府發現鼠疫鬧得不可收拾,也差不多是那個時間。
楚奕鈞留下她,因為怕她回家後也病死。現在兩人還沒訂婚,她死了,他就什麼都沒有了。
等等,有個地方想不通。楚奕鈞為什麼沒有任由白煒堯闖來輕薄她呢?還要白家小姐不可聲張,維護她的閨譽。
穆凝湘放下冰冷的手爐,指尖在琉璃窗上劃著。她朝手指呵氣,指頭下的琉璃生了薄薄一層霧,很快就散掉。
眼前一亮,好像心頭的霧霾也消散了一般。她冷笑了一聲。
對,這是因為,楚奕鈞到底習慣了把她當做妻子,不想旁的男人看見她裸.身。
不知他上一世多少歲死的,肯定比現在的他大得多,已有了成熟男子的睿智與閱歷,要俘獲一個少女的心,多的是辦法,不必再借助什麼英雄救美了。
這無關情愛,不過是一個男人對妻子所有物般的私慾罷了。
穆凝湘繼續朝窗子上呵氣,畫圈。先不管楚奕鈞,她是想要提醒燕州官員的。她派了家丁穆澤回去送信,一封給父親,另一封轉交燕州府衙。穆澤現在該到哪兒了呢?
不好。如果餘簷真的駕著追風去做她猜測的事,穆澤送信可就白費功夫了。父親也會當做無稽之談。
正心煩意亂,忽地覺察一道影子落在窗欞上,嚇得她一哆嗦。
抬頭望去,窗外站著高大魁梧的黑衣男人,雙手抱拳對她作揖,恭敬裡帶著優雅。即使他揹著月光,她還是認出來了,笑得這麼可惡又無賴,不就是那個魏亭嗎。
穆凝湘伸手將窗扇抹了又抹,把自己呵的霧氣都擦淨。黑衣男人側了側身子,讓月光照清自己的臉,再度對她咧嘴一笑。沒錯了,就是這家夥!
夜闖女子深閨,淫賊!她第一個反應是搬起案上的彩釉美人觚,虎視眈眈地舉著。
窗外男人右拳舉到嘴邊,好像忍俊不禁。他擺擺手,後退了一大步,融入樹影,一下子看不見了。
不是幻覺吧?穆凝湘疑惑,放下瓷器,扒著琉璃窗,腦門兒都貼上去了,瞪大眼睛拼命張望。
風起,又一朵玉蘭遭到摧殘,白色花瓣捲到空中。黑影閃電般飄過,穆凝湘只覺得眼花繚亂,待回了神,魏亭已經笑吟吟地又立在她面前,手持一抹白。仔細看,是一把玉蘭花瓣,被整齊地擺成扇面。他託著那“白扇”隔窗遞向她,笑容滿面。
這是剛才被大風吹散的花瓣啊。原來他在告訴她,你看,我這麼好的功夫,真想對你做點兒什麼,再多幾層窗子也擋不住。所以,你不必緊張。
穆凝湘放鬆了些,戒備地指著他,以口型問:你要做什麼?
黑衣男人輕輕一點窗子,又指了指自己,同樣無聲地答:讓我進來。
穆凝湘瞪著他。深更半夜的,他要進來!
黑衣男人拍拍胸脯,一副自己很可靠的樣子。
說實在的,這人和白煒堯不一樣。她換衣服時他就在一旁,始終沒發聲,直到門外的楚奕鈞表示要進來,他才說話。他是不是為了幫她解圍?
雖然很氣他親了她,不過,他的確不是那種浪蕩光棍。剛才他也表示了“誠意”,那麼,他來找她必然有事。
楚尉霆把穆凝湘的表情變化看得清清楚楚。他微勾唇角,忽然以口型說了另外兩個字。穆凝湘一怔,他又說了一遍。
穆澤。
……
窗簾放了下來,帶起一股風,吹得燭焰搖晃幾下,男人以大掌圍住,候那火苗穩住,繼續散出溫暖的橘色光芒。他扭過頭,對叉腰瞪眼的警惕少女微笑。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湘湘,我可以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