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太子已過弱冠之年,仁德懷人,朝野皆知,太子既在,當以太子監國,何必皇後臨朝攝政?”
韋皇後巋然不動,立馬有她這派的大臣出列反駁:“太子年少,不知朝務,以嫡母輔佐,待其諳熟朝務,再行監國不遲。”
“雖然太子年幼,但東宮僚佐、宗室諸王,政事堂諸位相公皆可輔佐,何必皇後垂簾?”說話之人正是太子冼馬魏升,“還請奏報聖上,以太子監國為上。”
兩邊你來我往,吵得不可開交,最終還是韋皇後敲了敲把手,定住了局勢:“好了,陛下詔書已下,既已成文,不容更改。諸位愛卿,不要再說了。”
“皇後娘娘,既然昨日出了崔湜偽造手敕之事,微臣可否藉此詔書一觀?”郭元振自始至終未曾參與這場論戰,聽到韋皇後要一錘定音,趕緊出列質疑。
“婉兒。”韋皇後揮了揮手,示意上官婉兒把詔書捧給郭元振,“給他看看。”
郭元振看了一眼,碩大一枚國璽印章在上面鮮紅得刺人眼球,他嚥了口吐沫:“微臣執掌兵部,兵者,國家之大事,微臣有些機要訊息,必須面呈陛下決斷。”
“郭相公,你是擔心本宮會通敵叛國不成?”韋皇後冷笑一聲,“好了,知道你掛心北邊的局勢,聖上已下了手敕,要在長安閑居的北庭大都護、碎葉郡王洛北速速前往庭州戍邊,文書既下,不得停留。”
朝野中再度一片嘩然,對朝局再遲鈍的人也能感到,這道任命是皇後在排斥異己,但這道任命並不是一個結束,而是一個開始。
“以雍州長史楊再思功高,入朝輔政,詔命韋溫為雍州長史。”
“以吏部侍郎李嶠代吏部尚書,拜為同中書門下三品。”
“以侍中紀處訥兼任右衛將軍,領禁軍。”
“起複流放嶺南多年的宗楚客,拜為中書令。”
……
“這些人雖然都是皇後的心腹,也做過宰相,但看她連宗楚客都被拉了出來,可見皇後手中也並無多少人可用。”
令人意外的是,身處漩渦之中的洛北並未在有帶甲武士保衛的碎葉郡王府中,反倒在裴伷先家下轄的裴氏酒肆之中,望著窗外的一片蕭瑟冬景。
“不過,宗楚客和你可是有死仇。”酒肆之中還立著個紫袍青年,他意態瀟灑,半靠在圍欄之上望著屋內,臉上一片笑意:“你不擔憂?”
“臨淄王這話說得好沒道理。”洛北將面前的茶盞斟滿一盞,“要擔憂,早在兩個月前宗楚客潛回長安的時候就擔憂了。”
臨淄王李隆基聞言大為驚訝,他放下環抱著的雙臂,上前半步:“他兩個月前就回來了?”
“是。”洛北輕輕點了點頭,“皇後在陛下面前說盡了好話,宗楚客又以贈禮名義送給皇帝、皇後和安樂公主不少東西,這才換了一個重新面聖的機會。”
“那陛下還沒有用他……不對,這些事情當屬機密中的機密,你是如何知道的?”李隆基問。
“第一個問題,因為當時陛下覺得比起宗楚客,我更有一些。第二個問題……恕我不能奉告。”洛北攤開雙手,“我說此事,只是想告訴臨淄王,合作可以,但你手上有什麼籌碼麼?”
李隆基被他毫不客氣的語氣噎了個半晌,論宮中關系,太平公主在他這個宗室之上,論名正言順,洛北是太子的東宮僚屬,論軍中關系……
他看了一眼洛北,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
洛北和其父阿史那獻都曾經執掌禁軍,他這個會打獵、歌舞、打馬球的宗室,怎麼也不可能比得過大名鼎鼎的大唐軍神。
“但有一點,你不如我。”李隆基似乎想起了什麼,“韋後已經命其孃家兄弟嚴守宮禁,要想大搖大擺地號召禁軍謀反,你還欠個皇城內的指揮部。”
洛北“哦”了一聲:“臨淄王有信得過的地方?”
“禁苑總監鐘紹京是我的拜把子兄弟。”李隆基這才坐到他面前,“我要的也不多,一個親王爵位,還有,政變之後不牽連我們相王府的人,洛將軍能答應否?”
洛北喝了一口茶水:“此事需要太子定奪。”他站起身,“不過,我願意替臨淄王傳這個話。”
“好,那就以這杯中酒作為我們的慶功酒。”李隆基喜不自勝,從桌上端起另外一隻金盃,與洛北一碰,便一飲而盡。
他擦了擦唇邊溢位來的茶水,才感到一股苦澀湧入喉嚨之中:“這,這怎麼是茶水啊?!”
“做大事者,當有靜氣。”洛北語氣平靜,“還有,我沒有在戰爭開始之前就喝慶功酒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