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還有,我沒有在戰爭開始之前就喝慶功酒的習慣。”
內宮之中, 燈火通明,一個送信的使者穿過禁軍重重圍困的大殿,一路小跑, 來到處處簾幕低垂的內殿之前。
紗帳之中只坐著韋皇後一人的身影, 她一手撐著額頭上,一手按著鼻樑,見到使者,才焦急地站起身:“怎麼說?”
“出事了,出大事了。”那使者半跪在地上, 臉上滿是焦急之色,“崔湜去洛北府上時,被褚沅擋在了門外。她言之鑿鑿, 非說崔湜手中拿的是偽敕。那些禁軍也信了她的說辭,正在兩難之際,慕容曦光和魏升、薛崇簡一道出面, 把那些禁軍哄走了。”
“那崔湜呢?”一個女子身影終於忍不住從簾後走到幕前, 燭火映得她嬌美的臉上一片焦急,“他如何了?”
使者望了望上官婉兒難看的神色,心中暗暗發苦:
“崔湜……死了。褚沅似乎在袖中裝了袖箭,禁軍們一走, 她就立刻把崔湜射死了。”
“這個畜生!”
上官婉兒氣得牙根發癢,幾下咯咯作響。她一時覺得目眩神迷, 還是扶住一邊的柱子才站穩了,
“枉我為救她性命多番斡旋,如今竟害了崔郎性命!”
“撕破臉了, 母後,怎麼辦?”安樂公主也坐不住, 從簾後出來,倚到韋後膝頭上:“要不就派兵去,把他們都殺了吧!”
“娘娘,萬萬不可。”上官婉兒收住眼淚,也走到韋後身前,“如今執掌左右羽林軍的李多祚、阿史那獻都不是咱們的人。禁軍裡咱們手上的力量太少了,貿然動手,把他們逼急了,狗急跳牆,在長安城裡打起仗來,咱們不是對手啊。”
“橫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安樂公主瞪了上官婉兒一眼,“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還能讓他們與我們談和不成?不如趁他們還在聯絡的時候快刀斬亂麻,把這些人都送上西天!”
“安樂!”韋皇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這些市井的鬼話都是誰教你的,武延秀嗎?”
“母後!”安樂公主有些委屈地嘟了嘟嘴,“什麼時候了,你還計較女兒這些言辭。我就是覺得咱們不能這麼被動,得先下手為強。”
韋皇後沉吟片刻,目光如炬地望著上官婉兒:“婉兒,你說呢?”
上官婉兒輕輕嘆了口氣,道:“如今局勢複雜,洛北等人既然已經撕破了臉,咱們也不能再退讓。不過,直接派兵去殺恐怕不是明智之舉。咱們可以先設法穩住局勢,讓韋家和武家的勢力把整個長安團團圍住,再慢慢尋找機會,把他們殺掉。”
“穩住局勢?”韋皇後微微皺眉,“他們已經把崔湜殺了,分明是奔著你死我活來的。還怎麼穩住?”
“褚沅等人雖然殺了崔湜,但他們的目的還是為了自保。”上官婉兒緩緩說道,“我們就廣發詔書,說崔湜矯敕行事,罪不容誅。下令旌表褚沅的忠勇——”
她這半句話幾乎是要咬著牙關說出來的:
“同時,皇後應當以聖上重病先行監國,再以禦史臺指控雖不確實,但突厥新君嗣立,要求洛北迴庭州戍守,以防突厥入侵。”
韋皇後這才反應過來:“不錯,我們應當把他趕出長安!”她扼腕嘆息一聲,“早知如此,也不該派崔湜去殺他。”
“母後,夜長夢多,這樣的事情哪裡是拖得的!”安樂公主又拽了拽韋皇後衣角,“您不要攝政了,就說聖上遺詔,讓您登基為帝……那些大臣們起先不也反對武皇嗎?可後來她們不照樣對女皇俯首帖耳?”
“公主,事情沒有這樣簡單,事緩則圓,許多事情是急不得的。”上官婉兒忙道,“皇後若是倉促登基,太子未死,天下人怎麼可能歸心?若被太子和洛北一道逃出城去,且不說洛北在北庭還有數萬兵馬,各個身經百戰……單說各地叛亂再起,生靈塗炭,後果不堪設想啊。”
韋皇後瞪了一眼安樂公主,讓她把下句話咽在了肚子裡:“婉兒,你說,接下去咱們該怎麼做?”
“皇後登臺監國之後,便可以把朝中易起叛亂的大臣都掃除出去。或抓或流或外放,再提拔一批信得過的大臣,日後擁立,還要看他們呢。”上官婉兒道。
韋皇後沉吟片刻,一錘定音:“就按你說的辦。婉兒,你來草詔,就說聖上病重,詔許皇後監國!”
上官婉兒得了命令,開始揮毫潑墨起來,不過半刻功夫,一封詔書便一氣呵成。韋皇後起身轉入寢殿,自匣中取出了傳國玉璽。
她捧著傳國玉璽疾步往寢殿外走去,晚風一吹,吹起四處低垂的幔帳,拍在了她的肩上。
“顯,是你嗎?”韋皇後快步走到龍榻之前,望著躺在床上早已沒了生息的李顯,“……你也知道自己去的太急太急,什麼都沒有留給我們母女嗎?”
“沒事,顯。”韋皇後長嘆一口氣,“我要的東西,我會自己去爭到。”
她不再看那躺在病榻上的曾經的君王和丈夫,轉身進入了一片明黃色的內殿之中。
毫無意外,命皇後監國的詔令一出,立刻在朝堂上引起了軒然大波。一眾大臣誰也顧不上什麼矯敕行事的崔湜,什麼突然被旌表為虞國夫人的褚沅,紛紛伏地上奏,要求皇帝收回成命,以太子監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