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見他們神情變化,知道這些小國國王已經動了心:
“與各國國王輪換類似,每任河中都護輪換之際,需要奏請大唐冊封。安西都護府也會派出官員,擔任河中都護府的副都護,協助河中都護府統治河中。另外,河中都護需要每三年前往安西都護府的治所面呈自己的治理情況。”
烏勒伽終於咂摸出一點意味深長來:“那請問將軍,河中都護可以連任否?”
“最長三屆,也就是十五年。”洛北直視著他的眼睛:“但不可世襲,若現任河中都護在任上去世,則各國需要選出下一任都護。”
“明白了。”烏勒伽笑了,他知道這是洛北為他開出來的口子——十五年的功夫,足夠一個人把自己的青春精力耗盡在這個職位上。他也不相信自己的子孫後代能長期盤踞在這個位置上:“我並無異議。”
“史國國王呢?”洛北看向一邊的阿忽必多延屯:“你有異議否?”
阿忽必多延屯見眾人都望著他,只得偃旗息鼓,猶猶豫豫地點了頭。
這是在碎葉城的時候,洛北就同張孝嵩、裴伷先、褚沅、吳鈎等人定下的計劃。但真的落到紙面上時,又是一番來來回回,拉拉扯扯的籌備工作。
在這暗不見天日的文山會海之間,闕特勤第一個放棄參與。他藉口手臂有傷,到城中去享受休整的閑暇時間了。
聊完軍事之後,河中都護府下的各處關稅、水利、道路都要提上日程。這下連張孝嵩都覺得頭昏眼花了,只有吳鈎同洛北還在和這些粟特的王公們談判。
為了顯示自己的支援,洛北想代表安西都護府慷慨地撥出銀錢給他們戰後重建,卻被烏勒伽斷然拒絕。
“雖然我們之後都會是將軍的下屬,但也不能事事都仰仗將軍到如此地步。”烏勒伽道:“我們粟特人是商業的民族,我會派人去我六州胡的族人那裡尋求幫助的。”
洛北望著這位小國國君的雙眼,知道他是在極力為自己和粟特人保留最後的一點話語權:“好吧,我同意。”
進入十一月的第一日,被徵召到此的粟特王公們進行了最後一件,他們彙集在那副掛著地圖的廳堂下,在金瓶之中投票選出了第一任河中都護——毫無意外的,他們選出了烏勒伽。
烏勒伽從洛北手中接過那封有如千鈞之重的任命書:
“我向偉大的大唐將軍,向在場的諸國王公起誓,我將在此職位上奉獻自己的一切。”
景龍六年的十一月初八,洛北自命為先鋒,率軍向木鹿進發,並命朱邪烈自北、闕特勤自南,率軍掃蕩各地的大食人勢力,把他們趕到木鹿城中去,並命烏勒伽率領粟特軍隊為前探查,張孝嵩督軍在後。
冬日的雪原之上一片荒蕪,洛北的軍隊幾乎沒有遇到什麼抵抗就來到了木鹿城下。在波斯時代,這是波斯帝國的東部前哨,波斯人用它來抵禦草原民族的入侵。
所以,這座城市是圍繞著城市中心那座巨大的泥磚堡壘修建起來的。堡壘之外,是迷宮般的小道和複雜的民居,民居之外便是與河中類似的傾斜模樣的城牆。
屈底波已經下達了堅壁清野,固守待援的命令。因此在城外一片光禿禿的綠洲上,洛北和他的軍隊只發現了十來個釘死“叛徒”的木樁。
“我們得想個辦法。”唐軍在城外十五裡的河流上游紮營,按照慣例,洛北依舊是在親自巡查過敵軍陣地後再召開的議事會:“否則以屈底波的瘋狂,他必然會驅動城中計程車兵和我們一條街巷、一條街巷地爭奪。”
張孝嵩抱著手臂站在最後:“我還以為這是個不需要爭論的問題。”
眾人回頭,望向這位大唐的監軍禦史。
“孝嵩的意見是?”洛北笑道。
張孝嵩站到眾人之前,一揮手臂:“是時候也讓屈底波見見我們的拋石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