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見他面露睏倦,笑道:“覺怕是睡不成了。我懷疑吐蕃使者就在城中。那枚紅寶石鑲嵌的工藝很新,根本不是什麼家傳之物,是吐蕃人給他的禮物。”
“吐蕃人?!”步利立刻坐了起來:“那些混蛋來這裡做什麼?”
“吐蕃人一直覬覦西域富庶,想向大唐求取十姓之地。所以我與他們談判時,刻意斷絕了一切他們能北進西域之路,除非他們願意翻越昆侖山。”洛北以指為筆,在地上比劃了一下:“現在看來,他們已經找到了新的路徑,那就是翻越蔥嶺。”
“翻越蔥嶺,特勤是說,繞一個大回環?”步利道。
洛北頷首:“不錯。若我猜得不錯,只怕他們已經和大食人勾結一氣了。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拉攏這些外圍的部族,反過來對大唐形成包圍。”
“那,那我們豈不是很危險?”步利這下了無睡意:“伯克把您的安全交給了我,我率領衛隊殿後,請您馬上就走。”
“馬上就走?我像個喪家之犬一樣逃走,就是把這個部族丟給了吐蕃。”洛北微微彎起唇角,“步利,你的衛隊中可有會吐蕃話的人?”
“這......”步利想了半天,還是誠實地搖了搖頭:“特勤要這樣的人做什麼?”
“你有沒有釣過魚?”洛北笑道:“你去徵召衛隊中善於說話,或是模仿人說話的青年。我也去把我衛隊中的會說吐蕃話的人召集來。我們來玩一次這樣的遊戲。”
夜半三更之時,草原上冷得刺骨,水流滴下來,瞬間就凝結成了冰。靜悄悄的草原上只聽得風聲呼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首領好容易進了一段淺淺的夢鄉,忽而聽到外面高聲呼喊:
“起火了!起火了!”
“起火了!”
“唐使的氈房起火了!”
首領急忙披衣起身:“糟了,糟了,一定是那幾個吐蕃使者,他們以為殺了烏特特勤,就可以搞亂大唐。他們......”
在他的床榻上躺著一個年輕嫵媚的吐蕃女人,聞言只是懶洋洋地翻了個身:“不是嗎?當時和吐蕃談判的有他,平定突騎施之亂的是他,擊潰阿史那匍俱的也是他.....如果沒了他,大唐的軍隊不就是不堪一擊嗎?”
“你!是,他們或許不一定能攻滅吐蕃,但滅我一個小小葛邏祿,還是易如反掌!還有,你們想沒想過,如果他沒死的話,你們吐蕃人一樣會受到他的報複?!”首領沒空和她生氣,急沖沖地披上裘衣,沖出房外。他對著在外的侍衛高喊一聲:“看著那個女人,等我回來再發落!”
黑夜之中,火光亮得幾乎能洞穿夜色。葛邏祿首領匆匆套上氈靴,一路快跑,沖到大唐使節的營地之前,卻被兩個披堅執銳的衛士攔住:“什麼人?!”
首領太過焦急,甚至沒認出來人是誰:“連我都不認識了?!讓我進去!要是烏特特勤真的在我的營地裡出事,我部立馬就會變成西域各部的活靶子!”
步利掀開簾帳,慢悠悠地從裡面走了出來:“首領,烏特特勤叫你進去。”
“你......”首領這才意識到中計,他下意識地轉身要走。
又從無人處轉出來兩個披堅執銳的衛士:“首領,你是西突厥十姓部族的領袖,也是大唐冊封的都督,既然是特勤兼大唐安西的副大都護相召,不進去參拜,不太合適吧?”
首領猛吸了一口氣,只覺得草原上冬季的寒冬也涼不過此時。他鼓起勇氣,幾乎不能挪動步子,還是步利打了個招呼,讓兩位衛士一左一右地架著他進了氈房之中。
洛北正坐在氈房中的胡床上,見衛士們把首領帶進來,只是打了個手勢:“好了,除了步利之外,都出去吧,讓我和首領好好地談一談。”
那兩個衛士把首領往地下一放,首領愣是沒站住步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雙手沾到一手的濕滑之物,腥味很重,是血。
“請特勤饒命。”首領跪倒在地:“都是那群吐蕃崽子蠱惑我的!我絕無和大唐、和特勤作對的想法。”
洛北輕輕笑了一聲:“我知道你會這樣說,所以已經把那群吐蕃崽子抓來了。他們的使節在這桌上,可惜,已經不能開口和你說話了。”他伸腿踢了踢一邊的兩個麻袋:“你們,和首領打個招呼吧?”
麻袋中只傳來嗚嗚咽咽的聲音,和低碎的求饒掙紮聲。
首領這下跪都跪不住了,他癱倒在地上,努力用雙手撐著身體:“請特勤聽我解釋,吐蕃,吐蕃人只是來問我借道,我.....”
“借道去哪?攻打突厥?還是攻打碎葉?”洛北的聲音逐漸冰冷了:“到了這個時候還敢給我耍花招,你不想要腦袋了嗎?”
“是,我老實說,老實說.....”首領道:“他們,他們與大食要合兵一處,共擊大唐的安西四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