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那個摔跤摔得極好的小夥子,您最後找到他了沒有?他那樣的身手如果能到衛隊裡來,絕對是一等一的好手,只要稍加訓練,保護您不在話下。”
“保護我?”洛北被這句話逗得笑了起來,半晌才重回一本正經的模樣,“人各有志,他不願意,我也不能強求。”
他站起身,走到帳前望著一輪明月:“我只希望,再次和他相見,不是在戰場上。”
那聲音很輕,輕到無人聽見,就散在風裡。
這一年的夏日,洛北是在草原上過的。當秋日他返回碎葉時,原本的衛隊已經從三百人增補到三百五十人,親軍的規模也增加到三千六百人。
洛北已經為他們預備了華美的衣裳、高額的俸祿和精良的裝備,等著巴彥和阿拔思把這些他們自己挑出的璞玉琢為精美的玉器。可頭一件事情讓巴彥和阿拔思犯了難——
“哎喲,王先生教課的時候,那麼簡單。”巴彥一邊看著王翰留下來的教案,一面抓耳撓腮:“怎麼輪到我自己,怎麼講都講不清楚了?”
阿拔思綠色的眼睛也開始發昏了:“不知道,不知道,我講了一遍不會,講了兩遍還是不會。這都是各部挑出來的騎射好手,怎麼每個都比咱們當年要笨啊!”
“得了吧,你當年也就那樣。”巴彥湊到他身邊:“又是哪個字他們學錯了?”
“炊!我都教了四遍了,四遍啊!”阿拔思忍不住仰天長嘆。
如此雞飛狗跳了三四天,巴彥和阿拔思終於扛不住壓力,把教案和學生的答卷一起帶到洛北面前:“公子.....實在不是我不努力,我是沒辦法了.......”
洛北從秋收的賬本、各地的兵員輪換情況、朝廷發給安西的奏疏等一堆檔案裡抬起頭,以眼神示意他倆有話快說——自打回到碎葉城,他就開始廢寢忘食地處理安西的公務,實在沒多分一點精力給這兩位深得他信任的屬下。
“要不,能不能請您幫忙,把這個學堂重新設一設?”阿拔思猶豫半天,才開口道。
洛北想了想:“除卻你倆手下的這些親兵們,還有新徵召來做牧醫的各部子弟,學染布和織布的女郎......罷了,何不就分成數個學堂呢?”他看向巴彥:“城西有一片荒廢建築,你可記得?”
“記得,記得,那原是突騎施入侵時佔據的富商豪宅,要修來做王宮的。”巴彥心領神會:“我這就派人修繕一番,管保在入冬之前叫他們入住!”
“嗯,此事你去找褚郡君商量。她曾經執掌宮中內學館,對這些庶務是手到擒來。”洛北在紙上寫下寥寥數字:“錢若不夠,就去找吳鈎要。他那兒的商稅和錢財還有些盈餘。”
巴彥和阿拔思高聲應下,歡天喜地地去了。洛北目送他們離開,才又看了看手邊的那本奏章,奏章上是一筆好褚體,標題用濃墨寫就數個大字:
“請移王化、改風俗疏。”
這封奏章來到兵部的時候,已是秋末。新任兵部侍郎張說第一個讀到了這封奏章,他讀著讀著,忍不住擊節贊嘆:
“好文筆,真是好文筆。善遇壯士,存恤老弱,和輯萬民之心,所以萬民安樂,利施後世。”他站起身,將這封奏疏捧到郭元振面前:
“郭相公,你讀讀安西大都護府上呈的這封奏疏,真是文采斐然。我看,有這文才,朝廷也不用擔心胡人不知書而不能拜相了。”
郭元振瞪他一眼:“莫要胡說。”他翻了翻奏章:“阿史那獻、洛北、裴伷先等共同署名,這奏疏必是洛北的意思。”
張說好奇道:“哦?原來洛將軍也是一位文才飛揚的大才?這可真是有古人之風了。”
郭元振已將奏疏讀了大半,聽他這樣說,又抬起頭看他一眼:“我看不像,我讀過洛北寫的東西,多重義理而輕文藻,能得你張大狀元盛贊如此,我猜......應當那是褚郡君替他捉的刀。”
“是她呀,過去我們在上官昭容的詩會上常見,論文才,她確實不遜於任何一個男子。”張說道:“不過,洛將軍是被武三思打壓過的神龍功臣,我還以為他不贊成女子參與政事呢。”
郭元振見他多想,不由得笑了,以他對洛北的瞭解,洛北請褚沅為自己執筆只有一個原因——他希望借用這位褚郡君的文采和影響力,把這封奏疏傳得越廣越好:
“先不說文筆的事情,你看看這其中提出的若幹條措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