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束用熱毛巾敷在他臂彎,說:“就算小時候被灌過難吃的東西,也不應該是你不吃東西的理由。”
這句話話音剛落,他的手臂抽了回去,毛巾掉落在地。
饒束抬頭看他,對上他冰冷的目光,頓時慌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是說……”她急著解釋,越急就越說不出什麼清晰的話語,手忙腳亂。
張修收回目光,轉頭看落地窗。
“我困了。”他說。
饒束皺緊眉,最終什麼都沒再說。
事實上,至今她也不清楚他童年時在孤兒院到底被灌了哪些東西……
翌日清晨,是出院的一天。
趁著病床的少年還在沉睡,饒束先回了一趟家,去拿一個辦理出院手續需要的證件。
回去路上,計程車行駛在車流之中,窗外的廣州天河區建築物一一從眼前掠過。
饒束突然有這麼一種感覺:真正出了事的時候,張修身邊好像只剩下她一個人。
不,應當說,真正出了事的時候,他和她都只剩下彼此。
這種感覺讓饒束僵硬了許久,然後又傻乎乎地笑了笑,對著車窗呵出熱氣,指尖在上面畫出兩個小小的人,手牽手,一起走路的樣子。
她盯著那兩個人小人兒看一會兒,又用手抹掉了。
再呵出一口氣,指尖重新在上面畫,這次畫了一群人,但只有一個人是清晰的。
那個人走在最前面,身後跟著一群模模糊糊的人影。
“天啊我好幼稚。”饒束小聲,自言自語。
她笑著把額頭抵在車窗上,正對著那個領頭小人兒的位置。腦海中隱隱約約地被空白佔領。
車子停下小區外面,饒束下車後深深呼吸了一兩秒。
正是早上,家樂福的門口有幾個提著購物袋的中年阿姨,天橋上邊行人往來,綠色藤蘿纏繞,一片盎然,盡是雨後的夏天景象。
這樣的綠意盎然與生機蓬勃,沖散了饒束腦海中短暫的空白。
她走進小區,她是真的很喜歡那間小區套房,很溫馨,很美好,有真正的家的感覺。她不知道張修突然搬家的原因,但她喜歡搬家之後的感覺。
找到證件後,饒束鎖好門。
她單肩揹著一個黑色的雙肩揹包,雙手揣在衛衣口袋裡,垂著眸乘坐電梯往下。
有那麼一刻,她在想:三歲,我們會一直這樣生活下去麼?就這樣,兩個人,住在這間房子裡……
回醫院路上,饒束接到吳文的電話。
“怎樣怎樣?出院了嗎?老子還在跟我爸去幹大事了,抽不開身。”
“……”饒束無語望天,“你這句話已經重複了百八十遍了吧!”
這幾天裡,吳文一有空就給她打電話或者影片聊天,每次都急匆匆地,每次開頭都是這句話。
吳文不管,該說的還是要重複說。
“不過,我明天就能趕過去了,剛買了飛廣州的機票。”
“嗯,他今天出院,等會兒就辦手續。”饒束說。
吳文在電話那邊“唉”了一聲,“虧了。”
她不解,“怎麼啦?”
吳文問:“沒聯系家人吧?”
饒束“啊”了一聲,“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