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修一邊追索自己的記憶,一邊想:他怎麼可能會忘掉某些事情呢?
“張,我聽聞,你厭甜,喜酸?吃東西還總喜歡吃冷的?”何醫生撐著腦袋問他。
少年並不避諱,“當然。我喜酸厭甜,喜冷厭熱。個人飲食習慣而已。”
“那……”何醫生對著這個缺口,集中火力,“你有沒有想過,為何如此?”
“為何要有為何?”張修一臉不以為然,“人類總以為,生活中的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但其實,並不盡然。生活,是很複雜的。”
“沒關系。”何醫生坐直身,認真道:“你只要告訴我,你喜酸厭甜、喜冷怕熱的飲食習慣,是否與你在孤兒院的經歷有關?”
三秒過去。
五秒過去。
十秒過去。
“你說…什麼?”薄唇顫動,張修直直地盯著對面的心理醫生。
“張,你閉上眼睛,想想,再想想……
“別逼我。”
“張,別害怕,努力地回想那些被你刻意忘記的東西吧。”
13
暴雨傾盆。
饒束心煩意亂,剛扔下雜志,諮詢室的房門就被人從裡面開啟了。
她的少年從裡面走出來,仍是那樣的光彩無雙。
只是,他那雙桃花眼,卻好像失了某種色彩。
“張修,現在,我們是不是要回家啦?”饒束走上前,牽住他的手。
可是他無動於衷,彷彿,任何一個人帶走他,都無所謂。
饒束被他這種呆滯的神情嚇得無法安心。
她折回去,向何醫生要醫療報告。
何醫生露出為難的神情,饒束不管不顧,就是要求到那份醫療報告。
“給我看一眼吧,就一眼,就一眼好不好?”饒束哭腔狠重,拽著醫生的手臂,眼淚滴落,“我是張修的親屬,我不能看一眼他的醫療報告嗎?”
何醫生嘆氣,最終還是給饒束看了張修的個人個案記錄。
如同,她給張修看饒束的個案記錄一樣。
翻開那些被粗魯整理過的時間線索和故事線索,饒束抓著記錄本的十指,用力得發紅了。
我早知魔鬼在你的生命中潛伏已久。
我小心翼翼收藏好你每一次流露出來的點滴脆弱。
我以為只要細心留意著你生活裡的每一處缺失。
就能自告奮勇地驅散你心裡黑暗的陰影,就能悄無聲息地撫平你身上所有的傷口,就能在你的餘生裡充當第一千零一個備用管家。
可是,那一天,當苦難真正覆滅你,我才感覺到,救一個人,是多麼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