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權愣了一兩秒, 臉色更怒了, 抓住那隻揪著他衣領的手往下拉,試圖甩開。
而張修蹙了下眉, 下意識屈腿, 膝蓋用力, 重重頂在男人的腹部。他也順勢抽回了手。
這一腳直接就把饒權頂開了,他撞在廊道的牆壁上。
“造孽啊!”倪芳喊了一句,跑過去檢視饒權的情況。
這一點動靜很快引來了幾個醫院的工作人員, 還有其他一些圍觀的病人家屬。
時間從這一刻開始放慢,宛如鏡頭下的特寫。
光不留影,嘈雜消逝。
張修輕輕甩手, 垂在身側, 五指舒展、攤開。
緩解著那一瞬間被男人擠壓了手部骨骼而帶來的疼痛。
他黑色襯衫袖口下的左手,指節明晰,緩緩握成拳,漂亮而決絕。
他站在那裡, 略微側首,再度抬眸,看著幾步開外的兩夫妻, 沉靜的眼眸中透出冰冷的狠勁。
這樣的狠,看在誰的眼裡, 卻又是另一種觸目驚心的刺痛。
仿若下一秒, 他就能毫不猶豫地毀滅所有人, 包括他自己。
饒束腳步跌撞, 走得急,終於到了他身旁,還沒站穩,先握住了他的手。
柔軟溫暖的掌心和手指裹圍了他緊握的拳。
“不值得,張修,不值得的……”她開口對他說,斷斷續續,喉間發澀,卻終究沒把眼眶逼紅。
少年轉頭看她,來不及收回眸中的冷漠和陰狠。
兩人站在一片混亂的醫院廊道裡,明明手牽著手,明明並肩站著,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姿態,兩種背道而馳的氣場。
“我們回家、回家好不好?”
饒束望著他,所有的悲傷憤怒俱都隱忍在體內某個角落,眉目間只剩下溫和堅定,以及孩子氣的珍視。
她不敢去看其他人,也不敢放任張修走向極端。
所以她只能注視著他,直到他點頭。
饒束彎起雙眼,笑了。眼角餘光恰又在這時看見了誰,小小的身影。
她側轉頭,發現了不知何時從病房裡跑出來的小男生。
是饒唯,他扶著門框,愣愣地,靜靜地,瞧著廊道裡發生的一切。已然看了許久了。
“麼麼,麼麼哎……”饒束喊他的小名,聲聲溫柔,幾近哽咽。
她想要挪動腳步,想走過去捂住他的眼睛,想把他帶回房間裡,關上他的病房門,讓他與這個可怕的世界隔絕開來。饒束好像從小到大都在幹這種事情,但最終是以失敗告終的。她記得。
很早以前,就失敗了啊。
這一次,不出意料地延續著失敗。
門口的小男生皺著眉看她,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困惑,不解,害怕,遠離。饒唯的這些神情和目光,只對準了饒束一個人,無聲射殺,美麗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