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
矽谷也下雨了。
天剛亮不久, 饒束光著腳就從客臥裡跑出來了, 身上還穿著長袖睡裙。
站在陽臺上,放眼望去, 好似整個加州都被籠罩在雨幕之中。
她以手遮眉, 舉目遠眺, 試圖透過這片渺無邊際的雨幕看見些別的什麼。
“你還不去睡覺?”一個疲憊不堪的聲音從屋子裡傳出來。
饒束側轉身,見吳文端著個咖啡杯子穿過大廳,那腳步跟幽靈的步伐有的一拼, 那黑眼圈活像化了煙燻妝一樣,那頭發與鳥窩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這個樣子,飄蕩在光線昏暗的客廳裡, 挺有恐怖片效果的。
“實不相瞞, 我已經睡醒了。”饒束笑著說。
吳文打著呵欠停下腳步,搖搖頭,“你們人類的作息時間真是太令人費解了。”
饒束應對如流:“你們猿類的作息時間也不太好理解啊。”
吳文走去廚房,“所以我們不同物種能在同一個屋簷下相安無事地度過幾日也著實是不容易, 你吃……”
距離拉遠,他後面的話語變得模糊不清了。但饒束也沒追過去問,她轉回來繼續眺望遠處的城市高樓。
不知過了多久, 天邊的雨變小了。
一杯熱牛奶出現在她面前。
“你知道的,我家也就只有這種東西了。”吳文自己叼著一袋牛奶, 邊說邊把玻璃杯塞進她手裡。
“芒果味的。”他說。
饒束伸出另一隻手, 用兩手捧住溫熱的杯子, 笑眯眯地道了謝。
“但是我還沒刷牙。”她突然想起來。
“你昨晚不是刷過牙了嗎?”
“……”饒束默默抹汗。
如斯強悍的邏輯, 竟讓人無法反駁。
吳文沒用吸管,就著牛奶袋的撕口就喝了半袋,再次令饒束嘆為觀止……
“對了,”他放開牛奶袋,對她說,“我煮了燕麥粥,在它被燒糊之前,你得肩負起關火的任務了。”
“行。”饒束點頭。
她發現雨停了。
趁吳文還沒回房間去睡覺,她留住他,問:“吳文,加州這裡有貧民窟嗎?”
“有啊,就在矽谷附近。”
饒束再次看向遠處,小聲喃喃:“果然……”
“什麼?”吳文快把牛奶喝光了,“難道你想去貧民窟參觀一圈?”
饒束笑笑,“有機會的話,也行啊。”
“算了吧。那地方髒亂差,我覺得你肯定受不了。”
“哎?”她不同意這個說法,“別說得好像我沒有在髒亂差的地方待過一樣。”
吳文聳聳肩,“反正,去一趟貧民窟挺費事的,要各種防範,弄不好還會感染細菌。一般記者都不願意往那邊跑。”
“這我當然知道。”饒束轉著手中的玻璃杯,暖手,“我就是有點感慨,這個城市完全不像一個存有貧民窟的城市。”
吳文把空癟的牛奶袋扔進陽臺上的垃圾小桶,走回來,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聽我一句,人生在世,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該忽略的東西啊,就有一千種方法去忽略。感慨那麼多做什麼?”吳文說著,瞥了眼她手裡的熱牛奶,“等你感慨完,牛奶都涼了。你說是不?”
本來有些陰鬱的心情,被他這麼一說,饒束也陰鬱不下去了。
她學著吳文的動作,稍稍用力,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那我今天就先不感慨了吧!”
吳文拖著幽靈般的步伐回臥室睡覺去了,陽臺間又只剩下饒束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