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前,是散步時間。
每天下午出門前,張修都堅持要換衣服。
他不喜歡穿著一身病服去外面,總得換上常服。
當然,他在紐約穿的常服無一例外是黑色寬版衛衣和黑色休閑長褲。
兩人在療養院的花園裡並著肩散步,饒束喜歡帶上各種各樣的小玩意。
有時候是一串風鈴,有時候是一疊彩紙,有時候是一罐橡皮泥。
風鈴是用來拆的,彩紙是用來折千紙鶴的,橡皮泥是用來捏三歲小孩的。
“你童年時一定是個破壞小能手吧。”饒束看著他手裡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風鈴,不無感慨。
而張修低著眼眸笑了笑,“能把一樣東西拆成零件,證明你清楚它的組成構造。”
他們坐在花園裡的長椅上,她看著他拆風鈴,拆完又開始試圖組裝回去。
還有一次,兩人躺在花園假山後面的草皮上,仰面看著湛藍而無太陽的天空。
饒束手裡拿著一隻千紙鶴,舉在頭頂,遮住了一部分的藍天。
“三歲,你知道嗎?我從小到大的手工課都特別差勁,不是零分就是不及格。像千紙鶴這種東西,別人教我十遍我才會折。”
十指交叉,張修把雙手枕在腦後,淺笑著問:“為什麼?”
“沒有什麼為什麼呀,不會就是不會。”
“事實上,能找到‘不會’的原因,距離‘會’就成功一半了。”
“這樣啊……”饒束把千紙鶴放在自己的左眼上,想了很久,“但我好像想不起來自己的手工為什麼會這麼差勁哎。”
張修嗤笑一聲,“笨蛋。”
還有一些下午,饒束會用橡皮泥捏出張修的卡通形象。
“哈哈哈三歲你看這個像不像你?”她掐著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橡皮泥小人,遞到他面前。
張修:“……”
“哈哈哈我覺得還應該給它加上紅領巾什麼的,特別有小學生的氣質。”
“……”
晚上是最難熬的時間段。
他的雙手沒戴儀器,又不想閱讀,就總想著打遊戲。
但是醫生明確叮囑過:檢測期間不適宜進行激烈的手指活動。
毫無疑問,電子競技遊戲就屬於激烈的手指活動之一。
於是,饒束只能用各種方法轉移某大爺的注意力。
“三歲,你聽一下哦,”她一本正經地給他說腦筋急轉彎,“黑母雞厲害呢,還是白母雞厲害?”
“黑。”張大爺喝著果醋,漫不經心道:“黑母雞可以生白蛋,但白母雞不能生黑蛋。”
“是的呢!”饒束抹汗,搜腸刮肚,又找了一個:“你知不知道,什麼童話故事,同時是男孩的童話和男人的夢想?”
這一次,張修在幾秒之後才輕“嗯”了一聲。
“《睡美人》。”他說。
但他隨後又補充:“出這道題的人一定沒經歷過夢幻破滅的階段。”
“啊?”饒束眨眼,“什麼意思呀?”
張修笑得狡黠而陰冷,“因為,在男人的世界裡,所有童話都是黑·色·童話。不存在由童話衍生出來的夢想。”
“哦……”她摸摸額角,“其實我不太懂哎。”
他笑了笑,靠著床頭看電腦,沒再跟她交談,也沒再想方設法去玩遊戲。
離開私人療養院的那天,紐約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