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在同一張床上坐著, 雖被同一張被子蓋著。
兩人之間卻相當有默契地隔了二十來公分, 誰都沒有觸碰到誰,連衣服也沒有相擦。
而且還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的當中。
張修的雙手隨意放在被子上面, 手背面板快趕上純白夏被的白皙程度了。
饒束則用雙臂撐在身側, 一手還壓在他的枕頭上。
“張修, ”她清了清嗓子,盯著他的手背看,問, “我們還要在這裡待多久呀?”
“明天才知道。”
他的左手無名指開始動,敲了一下被面,接著是尾指, 從尾指到拇指, 不斷輪回,動作流暢,自帶背景音樂。饒束低著頭看得入神。
“你這雙手,要是去彈鋼琴, 應該很好看吧。”她託著腮說。
張修沒接話,只是停下了敲手指的動作,整個人靠在床頭。
“我能不能知道……”饒束仍託著腮看他的手, “你的‘地獄變’裡,是誰, 扮演了‘大公’這個角色?”
“我想…”
“嗯?”她轉頭去看他。
見他歪著頭, 靠著床, 喉結凸顯, 唇角的笑漫不經心,桃花眼半眯半開,額前的黑色碎發垂在眉梢。
這個樣子,使得他身上隱藏已久的某種氣質不經意流露出來了。
一種疏離與美感並存的頹廢氣息。
令人炫目,也令人不由自主沉迷。
饒束默默移開視線,“你的下一句呢?”
他笑,聲音低迷,咬字輕柔:“我想,你已經見過他了。”
饒束愣了。
而張修說完這句話後,就緩緩滑下去,平躺在床上,兩手擱在被子外面,黑白分明的眼眸裡,倒映出這病房純白色的天花板。
那麼無暇的潔白,那麼嚴密的潔白,代表著絕大多數宗教中最至高無上的顏色。卻明明,最接近死亡。
饒束,醫院怎麼會是一個治癒傷病的地方呢?
誰會喜歡一次、兩次、三次、很多次地,被送往醫院這種地方呢?
來一次,就死一次啊。
有什麼好的呢?
曾經我每一次以這樣的姿勢躺在病床上,於腦海深處印刻下醫院天花板的純白。那時候,我就感到自己又死了一部分。
不同的醫生向我宣告不同的死亡。
有一個醫生說,你的手指恢複不了了;
好的,我知道了,我的雙手死了。
另一個醫生說,你的胃很難恢複到手術前的狀態,但也不是沒有可能;
好的,我知道了,我的胃也死了。
還有一個醫生說,不要亂跑,配合治療,你能回歸到正常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