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短的答案。這就是簡短的答案。
饒束捧著玻璃杯,坐在床邊幾近凝固。
不知道事發的原因, 不知道事情的經過, 不知道具體的場景。她直接從他口中, 領悟到了整件事的核心。
“滴————”
一個聲音突兀響起, 在安靜的病房裡回蕩,連續不斷,令人心慌。
饒束慌亂地轉頭四顧, 看見了旁邊的醫療儀器螢幕上出現了幾條交錯的紅線, 纏在一起, 起伏不定,波動速度很快。
儀器發出來的聲音類似於……被放大的心跳停止聲。
而床上的少年握緊了雙手,死死揪著純白被子, 臉仍然埋在枕裡。
饒束跪上去,扶他肩膀, 冷靜開口:“張修,張修,抬頭,起來。”
他十指上戴著的方塊電子儀受到了擠壓,又反過來擠壓他的十指。導致旁邊的醫療儀器一直“滴滴”作響。
饒束第一次親眼看見如此失控的張修。
像是被某些事情和情緒壓到了極點,只能用極其老成又成熟的方式宣洩出一點點。讓人心疼得喘不過氣。
饒束下床, 繞過床尾, 走到另一邊, 把手放在他頭發上, “三歲?”
他在輕微戰慄。整張臉都埋進枕裡, 埋葬在黑暗中。
“走開,不要看我。”他的聲音不再清冽。
饒束彎腰,用雙手輕輕抱住他的頭,“醫生還沒來,我不能走。”
“我說,走開。”他咬字不再柔軟。
“我想陪著你。”
饒束低頭,吻他的黑色碎發,語氣依然冷靜且溫柔:“不管是要變得比施暴者更殘忍,還是最後與施暴者一起灰飛煙滅,我都想陪著你。張修,你明白嗎?”
她感到他顫抖得更明顯了,身體在顫抖,雙手更是抖得明顯。
走廊外傳來一些急促的腳步聲。饒束抱緊他。
“人生多像地獄都沒關系,”她用比平時更清脆的聲音在他耳邊說,“甚至比地獄更像地獄也沒關系。你可以不必總是一個人,有我在。有我在的呀。你聽見了沒?”
多麼單薄的話語,多麼無力的承諾。
可在某一刻的絕境中,這單薄的話語和無力的承諾,卻讓彼此驀地擁有了勇氣和後盾。
好比,絕處逢生。
更似,絕境生花。
若苦難摔不碎你我,且看我們絕境生花。
房門被人推開,一行醫護人員匆匆而來。
饒束放開了張修,起身前還偷吻了一下他的白淨耳廓。
少年姿勢未變,無動於衷,毫無反應。
她離開床邊,在房間的空地處站了一會兒,看著醫生護士們有條不紊地忙碌。
兩位醫生走到病床前,專業又快速地拆下他手指上的固定儀器。
令人心慌的滴聲終於停止了。饒束無聲鬆了口氣。
她真覺得那個聲音很像心跳停止的聲音,沒由來地就叫人害怕。
病床上的少年也終於抬起了頭,他坐直身,額前碎發微亂,桃花眼裡什麼情緒都沒有,沉靜而淡漠。
饒束站在幾個醫護人員後面,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仔細分辨那些湧動在他身上的細微情緒。
有那麼一兩秒,兩人視線相接。她彎起唇角,朝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