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美國的前一天, 廣州下雨了。
先是淩晨時分的一場傾盆大雨, 再是早上的一場雷陣雨。
拉開臥室裡的落地窗窗簾, 饒束伸了個懶腰。
外面的天空是少見的灰濛濛,跟廣州的七月份很不搭。
街道還沒幹,濕漉漉的, 一天中的第一個交通高峰正在進行著。
她站在窗前發了會兒呆, 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什麼事兒, 但就是想不起來。
走去洗手間洗漱的時候, 她習慣性撓了撓頭發,不小心碰到額角某一處, 還是很痛。
饒束最終也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那一天深夜, 她撞牆撞得差點腦震蕩了。
沒有流血, 沒有破皮, 但烏黑的劉海之下, 卻隆起了很大一塊腫塊,幾天過去了也沒有消下去, 一碰就生疼。
她也不知道當時自己撞了多久,更說不出自己為什麼要撞牆。
對於那些,連她自己都解釋不清的事情,饒束早已學會了獨自消解,並習慣了不把它們當回事兒。
這是一個殘忍又混蛋的習慣。
因為, 在那些她自己也解釋不了的事情當中, 有一種是傷害自己, 還有一種則是傷害別人。
對著鏡子刷牙的時候,【瘋子】這個詞和張修的側顏幾乎在同一時刻出現在她腦海裡,帶著強烈的宿命感,彷彿一伸手就要掐住她的脖頸。
饒束突然停下刷牙的動作,滿嘴泡沫,一點點滴落。
她就這樣頓住,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維持著這個姿勢,凝固了一樣。
也像,一個被按下了暫停鍵的機器人。
牙膏的泡沫都融化掉了,她的唇角只剩下兩道白色液跡。
外面的街道車水馬龍,一切奔流不息。少女卻被困在這具軀殼裡,一動不動,雙眼空洞。
雨停了。
放晴了。
雲朵飄來了。
天空變明朗了。
她被魔鬼捉住了。
魔鬼在天空上施威,說,你跑啊,你再跑啊,你真的能跑掉嗎?
她凝滯在鏡子面前,看不見自己的臉。
張修第六次來到二樓洗手間門前。
隔著一扇門,他微蹙著眉,看著裡面那道單薄又模糊的身影。
在他抬起手準備敲門時,洗手間的門被人從裡面開啟了。
饒束甩著手上的水珠,看見站在外面的張修。
“怎麼啦?”她問。帶著清淺的笑意和些微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