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人是一件麻煩事。對張修來說是這樣的。
他從小就不擅長安慰別人或者紓解別人的心結, 不管是對自己關心的人還是陌生人, 讓他說一句溫柔的話簡直比讓他烹飪一道菜還困難。
好在饒束是一個情緒來去堪稱極速的人,不需要旁人不斷地給她輸入溫暖和關懷。
好像只要有一點點好,出現在她面前,她就能立刻靠自己站起來。
她用右手握住張修的左手, 從自己的眼睛處拿開,這樣她才重見了光明。
“你不是潔癖來著嗎?這也下得去手……”饒束從他懷抱裡退開, 笑著說話。
他挑眉,瞥了一眼自己的左手掌心, 上面沾滿了她的淚水。
“你要是很感動的話,或許你可以幫我洗一次手。”張修從地上站起來, 以一種輕松又不失嚴肅的語調說。
但饒束顯然沒把他這句話當真, “你肯讓別人幫你洗手?別逗我呀三歲。”
在她的認知裡, 此人對於洗手一事的重視程度不亞於他對酸的喜愛程度。
而張修沒說其他話,等她站起來之後,直接拉著她走出臥室。
“幹什麼?”饒束光著腳, 踩著地面,右手被他拉著,跟在他後面走。
廊道的盡頭是雕花玻璃窗,淩晨五點多的廣州天河夜景若隱若現, 朦朧的繁華籠罩在每一個醒著的人身上。
他拐過廊道轉角,把她拉進洗手間, “竹筍, 做人要知恩圖報。”
“啊?我怎麼不知恩圖報了?”
“那麼, ”他轉身與她面對面,“幫我洗手。”
“真的要我幫你洗啊?”饒束低頭去看兩人搭在一起的手。
張修只是“嗯”了一聲,然後放開她,略低了頭,開啟洗手臺的鏡櫃,開始找洗手用品。
“我其實很早就想知道,”饒束站在他旁邊,看著他找出瓶瓶罐罐,她皺眉,“你的手,以前經歷過什麼?為什麼經常會顫抖?”
他抿唇笑了笑,“很明顯嗎?”
“你說顫抖嗎?是挺明顯的。”被她撞見的次數就不低於五次了,她甚至還猜測過……是不是中風一類的……咳……
“會好起來的。”張修說了這麼一句話,口吻是他一貫的冷靜和強勢。
彷彿那雙手能不能好起來,完全可以由他自己決定一樣。
安靜了一會兒,他又補充:“一直在恢複。以後,至少能恢複到我認為還好的程度。”
饒束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幹巴巴地“哦”了一聲。
他的手指幹淨修長,本身整體膚色就很白了,手部的面板又還比他身上其他地方白出一個度,可能差一點兒就可以發光了。她想。
“那你的手,是怎麼變得……不好的呀?”
“跟別人打架打的。”
“騙鬼呢,”饒束撇嘴,“你看著就不像是那種會跟人打架的男生啊。”
他笑,“一個人會不會跟別人打架,這種事還能僅從其外表看出來?”
“可以。會打架的男生普遍都挺粗獷的。”
聽到她這句話,張修突然笑得扶住洗手臺邊沿,眼角眉梢都生動起來。
“你笑什麼呀?難道不是這樣嗎?”饒束看了一眼鏡子裡的他的臉,“就我以前讀中學所見到的,都是這樣的。”
“沒。”他收斂笑意,說:“想起了一個愛打架卻不怎麼粗獷的朋友而已。”
她也一通笑,“哎我不是故意波及到你朋友的,一般而言,一般而言啦,不是全部都長相粗獷的。”
張修低眉,說:“他叫‘吳文’。”
饒束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幾秒之後才反問:“你是說,你那位朋友叫‘吳文’?”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