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具軀體,有另一種人生。
一旦交錯,就是一輩子。
他捫心自問:
張修,你,還能承受住另一個人的一輩子麼?
受不住的話,該怎麼辦?
再失去的話,又該怎麼辦?
到時候,會不會徹底瘋掉?
他滿目悲涼,在夏夜裡站成一道傷。
為什麼一直看著她呢?
饒束的笑容都快僵硬了,但那少年仍舊朝著她所在的方位,不動也不出聲。
好詭異的場景,他為什麼不上車?之前那個年輕男人呢?
兜裡的手機震動起來,饒束猜測可能是有電話進來。她很少把手機調成靜音模式,因為害怕錯過每一條資訊和每一個電話。
可現在她卻顧不上手機來電了,任它震動著。
動了動唇,饒束想發出點聲音,但隔著這段距離,估計她說什麼他也聽不清。
這些年來,她擁抱過太多虛幻的美好,總在夢裡聽見有人說“束束快點過來讓我抱抱啊”,但等她滿懷歡欣地跑過去,卻又總是撲了個空,醒來後會發現自己又躺在冰涼地板上,抱著酒瓶蜷成一團困獸,依舊沒人聽她說那些話,說好痛好痛我快痛死了……
想什麼呢?!
這些混亂的畫面和往事一聲不吭湧上心頭,來得如此不合時宜。
像個不詳的兆頭一樣。
饒束搖搖頭,甩掉那些東西,娃娃臉上依然一片明媚。
可是張姓少年怎麼還是絲毫不動?難道他站在原地睡著了?
人類應該不具備站立入眠的技能吧,馬兒才有的吧。
難不成他是屬馬的?但年齡好像對不上。
饒束快被自己折服了,腦子裡無時無刻不充斥著亂七八糟的想法,聯想能力無限強大。有這功夫聯想,還不如直接走過去問問他:嘿,張修,你是屬馬的嗎?你幾歲啊?
媽的,神經病。她第無數次自嘲。
每當她緊張或者想說話的時候,就總是自言自語,自己都能把自己逗笑的那種。
神經質少女,怪物偽少年。
一個痛著歡笑,一個笑著流血。
就一定要在這極其短暫的對望中,抉擇出一條永不後悔的道路。
時光,際遇,命運,單軌列車帶走了誰的咖啡豆胎記?又碾殺了誰的都市魚日記?
看似和平實則殘酷至極的世界,不斷上演令人淚流不止的喜劇。
列車員拿著破喇叭在吶喊:上車,快上車,暴風雨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