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噴泉水池邊上,饒束靜靜注視著那輛車那邊的動靜,突然看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敞開的車門處掉下來。
是手機,一部黑色的手機。
她挺直身軀,全神貫注地盯著,但很奇怪,彎著腰的年輕男人像是沒察覺到自己手機掉了一樣,連站姿都沒變。
他們在幹什麼呢?
車門開啟這麼久都沒關上,這不尋常吧。
此刻饒束覺得自己像個跟蹤狂一樣,用一種有點好笑的心情在觀察著他世界裡的邊邊角角。
她站起身,剛朝那輛車邁近一步,又看見那個年輕男人上了車,幾乎是以一種倉惶的速度。然後車門關上了。
饒束站在原地,放在口袋裡的手指摳著手機背面的相機攝像頭。細微的聲響,被街頭嘈雜聲淹沒。
她很納悶,怎麼他們兩個人都坐進了後座呢?車也停在那兒沒開走。
她正納悶著,那輛車後座的另一邊車門開啟了,長腿跨出,少年深灰色的牛仔褲在夜色下等同於黑色。張修下車了。
饒束的視線從他的腳踝往上蔓延,見他又戴上了衛衣連帽。
但她還來不及觀察更多,一陣鈴聲突兀響起,激昂、撕裂、悲壯,明明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音樂,此時卻把饒束嚇了一跳。
是她自己的手機來電鈴聲。
饒束慌忙把手伸進衛衣口袋裡,調成靜音。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慌,但當她再抬起頭看向車子那邊的少年時,她大概就明白了為什麼要慌。
很顯然,這鈴聲把他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了。
前後隔了不到三個小時,她又出現在他面前了,以一種尾隨者的姿態。
饒束真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為自己感到羞愧,這在旁人看來就是妥妥的一個熱衷於跟蹤人的花痴少女了好嗎……
她站在離他十來米的地方,略顯傻氣地笑了笑,露出兩排小小的牙齒。
一張不算陌生的臉。
張修揣著兜看著不遠處的女生,薄唇緊抿,心計流轉。
繁華夜色下,孤立無援人。
身前,身後,往左,往右。
一步踏錯,萬丈深淵,一毀俱毀,萬劫不複。
人們在做出一個假設之前,總是首先排除不確定性因素,把確定性因素放在最顯眼位置上,過後才慢慢考慮不確定因素帶來的波動性結果。
但有一類人,擅長逆向思維。
這類人普遍活得很真實,缺少夢幻,同時也比常人更痛苦。
當張修站在車門外凝望饒束時,就如同一個站在深淵裡的怪物,凝望著一個鮮活生動又夢幻的普通人。
他握緊雙手,說,不要顫抖;不要向別人招手;不要發出任何求救訊號。
我們每個人,都各有苦楚。
我們行走在世間,經受各自的險境。
誰能幫得了誰?你想要誰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