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跳個橋也要經受這種小小的、刺人的疼痛?上帝真的以為這種小傷小痛就不算事兒了嗎?
饒束穿了件白色連帽衛衣。聽說,人們自殺的時候穿白衣比較有氛圍——這是今天唯一讓她感到有意思的事情。
大橋上的車輛飛速駛過,快到讓人無法捕捉它們的顏色。
饒束彎腰拉開自己的帆布鞋鞋帶,很容易的,一扯就松。
連鞋帶都不想挽留她的生命。
饒束突然覺得很生氣,她一腳踢掉鞋子,左一腳,右一腳,白色帆布鞋從大橋護欄的空隙被甩出去,最後掉進珠江,了無痕跡。
她趴在護欄上凝望著那雙消失的鞋子,直到再也看不見。
汽車劃破夏風的聲音從她耳旁呼嘯而過。
今天跟昨天一樣。
昨天跟明天一樣。
兩年來,饒束記憶中的每一天,都痛得要死。
她感覺自己永遠都等不到真正的生活。
襪子踩在水泥地上,她踮腳,爬上大橋護欄。
一眼望去,華南大橋的人行道空無一人。
但是,這世上是不是有一句話話叫做“冥冥之中天註定……”?
彼時的張修還不知道這句話。
他獨自一人走在空蕩蕩的大橋人行道上,耳邊只有藍調的孤獨氣息。
長腿每邁出一步,他就跟自己說一遍:要回家,不要死。
大千世界,嘈雜人間。每一分每一秒,上演著多少絕望和迷茫,掩埋著多少無助和辛酸。
有的人一直等到著被拯救,有的人早已失去了被拯救的資格。
手中的玻璃瓶空空如也,張修笑了一下,他發現自己喝果醋的速度越來越接近於上癮的境界了。
他這輩子就沒對什麼東西上癮過。
直到他瞥見一個掙紮在護欄邊上的人影。
饒束從來沒有想過跳橋也會如此困難。
真是操他媽大爺的啊。她不夠高啊,爬了很久才勉強爬上去。
“下輩子就別讓我做人了好嗎!”饒束自暴自棄,對著空無一人的珠江之水破口大罵,“神他媽‘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考驗其身高,衡量其體重,否則連跳橋都跳不了……”
“喂!”
正當饒束自顧自地罵罵咧咧時,一道清冷的男聲在她身後響起。雖然只有一個孤單又涼薄的音節,但這已是她世界裡最轟烈的挽回。
“誰?!”饒束條件反射回頭望去,“你說什麼?!”
“我說,”雙手插兜的少年騰出左手,摘下耳機,站在離她十米遠的地方說,“別死。這世界沒什麼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