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密密的雨, 從昨夜就開始下,直至賈璉乘車來到千味樓依舊沒有停的跡象。
賈琮像個盡職盡責的小廝打著傘跟在賈璉身後走至千味樓門口, 收起傘夾在胳膊底下就昂首挺胸的繼續緊跟著賈璉走入了這座客來客往熱鬧非凡的大酒樓。
他的新衣裳還沒有做好, 因此他今日依舊穿的像個大紅包, 一進酒樓就惹人注目。
他聽賈璉的話,心無畏懼, 下巴抬的越發高了,邁著八字步混不吝的匪氣十足。
眾人見是個戴著金項圈, 穿著粉底描金邊小朝靴的小公子就都鬨然大笑起來。
如此,穿一襲玄色長衫走在前面的賈璉依舊成為了客官們注視的物件,無他,只因相貌太出眾之故。
“大舅兄, 這裡請。”
賈璉抬頭就見二樓欄杆上趴著一個身材壯碩, 臉膛粗獷的男人,正笑容滿面的朝他招手。
怎麼看那笑容都透著滿滿的惡意和有恃無恐。
然而這並不足以激怒他,因為他看見了他身後的東西。
孫紹祖周身有一層從體內散發出來的惡氣, 在惡氣外趴滿了裸體女鬼,女鬼們擠壓成團,有的勒住了他的脖子掛在他胸前,有的抱著他的腰, 還有的像八爪魚一樣扒著他,他兩條胳膊兩條腿上都分別纏著一個鬼, 這些鬼呈呆滯木偶狀,像是早已絕望卻又死死的不甘心。
其中有一個伸出舌頭的鬼騎在孫紹祖的脖子上, 七竅流血,她是唯一一個還“鮮活”的鬼,似乎發覺了賈璉在看她,她猛的抬起了頭。
賈璉微微眯眼笑起來,春華般燦爛,抬腳就踩著樓梯走了上去。
二人齊至雅間,分主賓坐定,孫紹祖就笑著開口道:“大舅兄,您看我和令妹何時互換庚帖合適?”
賈璉笑道:“忙什麼,孫兄該給我一個必須把妹妹嫁給你的理由,你信上說是關乎我妹妹名節的,敢問是何事呢?”
孫紹祖笑道:“一年多前我來京安置,買人時買了一家子,一問才知竟是咱們榮國府放良出來的,那乳母竟說自己奶大了榮國府赦大老爺家的迎春姑娘,說迎春姑娘胸前有顆米粒大的紅痣,說的真真的,我也不知真假,您說,這是不是事關迎春姑娘的名節?”
賈璉笑著點點頭,“這事兒大了。”
“可不是嗎。”孫紹祖哈哈大笑,一派狂態。
“我不得不為整個賈姓姑娘們的名節考慮,我也清楚了妹婿你的誠心,這樣吧,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讓你如願以償。”
“你說。”孫紹祖往椅子上一靠,翹起二郎腿得意的道。
“迎春嫁入孫府之日,我要看到王乳母一家的屍體!”賈璉猛然收笑,壓低聲音咬牙切齒。
孫紹祖一聽,當即一拍大腿道:“成交!”
“來來來,大舅兄,咱舅婿兩個喝一杯,你放心,迎春嫁給我我虧不了她,我定把她當寶貝疼。”
賈璉舉起酒杯和孫紹祖碰了一個,意難平的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副拿他沒辦法只能啞巴吞黃連的認命模樣。
孫紹祖見狀警惕的心去了一大半,笑著和賈璉勾肩搭背起來,“大舅兄,你可是咱們大慶朝立朝以來第一個國師,這聖寵海了去啊,往後妹婿就靠您提攜了。”
“哼。”賈璉拍掉孫紹祖的手臂,離他遠遠的坐著,冷冷的道:“等我心裡這股子憋屈沒了再說,看你的表現,要是讓我知道你虐待迎春,仔細你的皮!”
孫紹祖連忙擺手,“不會,絕不會,大舅兄把心放肚子裡。”
他笑眯眯的望著賈璉,心裡卻在想,看來王乳母沒說謊話,這個賈璉很在乎賈迎春。
“這個王乳母也忒不是東西,她自己還有臉說呢,當初就是因為偷拿迎春的金瓔珞才被大舅兄給放良出去的,是這樣嗎?”
賈璉冷哼道:“我就是念在她奶迎春一場的份上才白放了她出去,現在悔不當初!白眼狼,囚囊操的老賤人!”
孫紹祖見賈璉氣的破口大口更高興了,道:“依我說大舅兄也是太仁慈了,像姑娘身邊的乳母怎麼能就這樣放出來呢,犯了錯打死就是。”
“不是我放了王乳母你今兒能在我跟前得意?你更不是東西。”
孫紹祖被罵了依舊咧著嘴笑,反而覺得賈璉和他親近,忙站起來拱手作揖的賠不是。
賈璉煩躁的道:“行了,事已至此,也只能嫁給你了,你除了年紀大了點,又死了原配,各方面也配得上我妹妹。”
說完賈璉站起來就要走。
孫紹祖也跟著站起來,笑著道:“那我明兒再遣官媒婆去府上說親?”
“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