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仔牛奶糖,她只喜歡這個。”陳椿說,“幾顆不知道……因為是她從兜裡隨便抓的。”
袁航想起了糖紙包裝上的半枚殘缺指紋,心說難怪比對不上,原來是小孩的指紋——
等等!
電光石火間某個猜測在他腦海裡隱約成型,思維撒丫子狂奔,把意識遠遠甩在身後,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砰砰地撞著肋骨,得極力控制才能讓聲音不突然飆高,穩定在自然冷靜的頻率:“你或者你的女兒,有沒有碰過他的傘?”
霎時間室內室外、現場和坐在外面看監控的人,全部為之一靜。
一線明光如懸針細絲,在迷茫混亂的盡頭微弱地閃爍,在堪稱煎熬的三秒寂靜後,陳椿輕輕地點了下頭:“我抱著孩子騰不出手,我女兒一直手欠想去抓那個垂下來的傘扣,差點摔了,那個人就把傘帶粘上去了,讓我女兒試著舉了一會兒傘……但那天有風,她沒舉多久,很快就還給人家了。”
袁航筆尖猛然頓住,手一哆嗦,在本子上留下一條失態的劃痕。
也就是說,只要能從高啟輝持有的雨傘上查出小女孩的指紋,就能證明他進入地庫時手中拿的傘屬於9月25日當晚從公園離開後的葉桐生——那天晚上兩人一定見過面!
“陳女士,麻煩帶你家孩子來局裡錄個指紋,”盡管再三克制,袁航的聲音仍然洩露了一絲顫抖的氣音,“她的指紋可能是關鍵線索……”
陳椿敏銳地抬眼,從他的話裡察覺到了平靜之下的異樣,兩人對話之間那種若有若無、微妙的合不上拍的感覺終於在此刻被放至最大:“什麼意思?”
“那個人怎麼了嗎,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袁航猝然與她目光相對,這場對話裡漏洞百出的遮掩和疑點在他腦海裡紛紛掠過:不問前因後果地直接否認,假裝經過提醒才想起來的演技,帶著孩子戒備心很重,卻答應了陌生男性的同行請求,明明說著自己是臉盲、卻不肯多看照片一眼輔助回憶,監控顯示公交車開出一段距離葉桐生才從原地離開,她記不清對方的臉,卻能說出葉桐生離開的方向,說明在公交車上曾特意尋找並注視著他……
以及此時此刻坐在警局被刑警問話,她問的仍然是“他出什麼事了”,而不是“他有什麼問題”“他犯什麼案子了”。
就好像她心裡的那杆稱早就將葉桐生稱量得清清楚楚,認定他是善意的、絕不會傷害自己的人。
可她又矢口否認二人相識,那種堅決的態度不像是“愛誰誰是死是活跟我有什麼關系”,而是“就算葉桐生本人來了也不會推翻我的說法”——她的底氣到底來自於不為人知的默契,還是她知道葉桐生本人已經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了?
“這個人,”袁航緩緩地說,“叫葉桐生,9月25日晚在新柳河溺水身亡。”
“陳女士,你真的不認識他嗎?”
啪嚓。
虛空中似乎有什麼透明的東西碎掉了。
陳椿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鼻翼翕動,像是忽然忘記了該怎麼呼吸,如果不是正坐在椅子上,她也許會控制不住自己顫抖搖晃的身形。
“是……”
她只發出了一聲短促的氣音,似乎是想追問幾句,但劇烈的情緒震蕩似乎啟用了內裡某種的自我保護機制,猶如推土機掃平一切,迅速而強硬鎮壓了她的紊亂心緒。
“……很遺憾。”
她的目光在桌面葉桐生的照片上靜靜停駐片刻,對這個曾有一傘之緣的過路人施以哀悼的注目禮。
“很遺憾,我不認識他。”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讓明妃回宮?)瘋狂敲鍵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