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白色風信子
祝賀除了哮喘,倒幾乎沒生過其他的病。當然,也不敢生病。一旦生病就會很麻煩,需要花錢買藥,紀建民會更討厭他。
因為不敢,所以格外注意。每次換季都要穿很厚的衣服,避免淋雨吹風,心驚膽戰地度過了紀建民還在的幾年。
後來只有紀長安,他也不敢生病,怕自己成為紀長安的負擔,怕他辛苦,怕他拋棄自己。
今天倒下前,祝賀最擔心的還是會不會給紀長安添麻煩。
或許是因為生病,祝賀表現得格外脆弱,比往常黏人許多,需要紀長安一刻不離地守著,還要不時在耳邊安撫。
紀長安喂他吃了退燒藥,燒水幫他擦洗,無微不至照顧了整夜。
祝賀退了燒醒來,看到紀長安便脫口而出一句道歉的話,彷彿犯了天大的錯,“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有穿很多衣服,不知道怎麼就著涼了。”
“沒人會責怪你。”紀長安已洗漱穿戴好,給他煮了粥,坐到床邊,伸手去探他額頭的溫度,“燒退得差不多了,起來吃點東西。”
紀長安的語氣和以前一樣,話語裡帶著明顯的輕哄意味。祝賀不由感到恍惚,趁紀長安將手收回之際,他迅速靠過去,蹭紀長安的掌心。
紀長安沒有躲,反而笑著去摸他那亂糟糟的頭發。指尖抄進發間,幫他理了兩下。
祝賀恍恍惚惚下床,坐到桌邊,端著紀長安遞來的粥低頭喝了幾口。見紀長安還沒出門的意思,試探問道:“哥,你今天休息?”
“請假了,今天在家照顧你。”紀長安雲淡風輕解釋,說話間,又給祝賀倒了杯水。
“我自己可以的。”祝賀的聲音很低,從喉頭哼出來,沉悶沙啞。
“不需要我嗎?”紀長安明知故問,臉上沒有多餘表情,看不出異常,但是尾調高高揚起,摻著不易察覺的逗弄。
祝賀沉浸在自責當中,沒聽出來,認真答道:“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
長達半分鐘的沉默後,紀長安又聽見他說:“哥,我錯了。”
紀長安沒說什麼,督促他吃藥。
雖然燒退了,但祝賀的腦子依舊昏昏沉沉,在紀長安的督促下,吃完藥躺回床上補覺。
祝賀睡著之後,紀長安拿了鑰匙出門。他拿著一張殘缺不全的蛋糕照片,挨家蛋糕店尋找相同款式。
傍晚時分,紀長安終於如願拎著蛋糕回去。
走進樓道,刺鼻的油漆味撲面而來,越靠近他們的樓層味道越重。
天邊紅透的晚霞透過高樓罅隙,彷彿來自上天恩賜的一抹小尾巴,照進陰暗的二樓過道,落到水槽邊,灑到門板上。
紅漆往下垂墜,那些散發著濃重異味的字,每個都不堪入目,在晚霞的餘暉裡,顯得尤為刺眼。
屋內響起悉悉索索的腳步,以及祝賀呼喊的聲音。紀長安來不及處理門板上的痕跡,只開啟一條小縫,側身進門後迅速關上。
好在祝賀感冒,聞不到那些味道。
紀長安已經攢夠祝賀的手術費,打算等他手術後搬到別的地方重新開始。屆時,祝賀得改口,不能再喊他哥。
正想著,祝賀忽然湊過來,看著他手上的蛋糕,驚訝萬分。
“比你的差點,將就一下。”紀長安把蛋糕放到桌上,拆了包裝,插上兩根蠟燭,“上次太倉促,今晚我們把未完的流程都補上。”
紀長安連花都買了一樣的,塞到祝賀手上。
祝賀僵硬接過,又遞到紀長安面前,說了上次沒能說的話:“哥,這是給你買的花,九朵白色風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