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長安意識到什麼,當即抱住他的上半身,拿出隨身攜帶的藥劑。
祝賀失神望著眼前的面龐,擴散的瞳孔慢慢在他臉上對焦。
柔和的安撫聲代替耳鳴,填滿耳道。
祝賀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紀長安,眼尾不自覺滾落一滴無力的淚珠。他企圖抬手去摸紀長安的臉,怕他厭惡,又堪堪停在臉側,幽幽道:“哥,沒有你,我會活不下去的。”
他的聲音很低,響在紀長安耳畔,像一種極端的威脅。
紀長安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他眼中的祝賀,除了在外人面前冷淡點,私下都很乖。
那一晚,紀長安將他帶回租出屋,倆人背對著沉默躺在床上,紀長安很晚才睡著。
第二天出門,原本還躺在床上的祝賀,不知何時追了上來,從背後緊緊抱住他,腦袋貼在紀長安後頸,貪婪地摩挲著。
“紀長安,你能不能看看我?認真考慮一下。”
祝賀微涼的唇瓣輕輕擦過紀長安頸間裸露的面板,似有電流穿透肌肉,直達心底。
那一刻,急速跳動的心髒已做出回答。
紀長安想轉身回抱他,對面的門忽然開啟,男人看到他們抱在一起的身影,晦氣地“嘖”了一聲,露出明晃晃嫌惡的眼神。
紀長安只能拉開祝賀,讓他先回學校。
昨晚的事,在公司添油加醋傳開,出乎意料的是,紀長安的口碑莫名逆轉,大家都同情他有一個變態弟弟。
“這次祝賀確實捅了不小的簍子,傳出去對你聲譽不好。到底還是個孩子,不知輕重,也不考慮你的感受。”林知恆語氣客觀地評價:“雖然你們沒有血緣關系,可是畢竟從小相依為命長大,他對你的喜歡確實有點不倫不類。”
“他很勇敢,是我過於懦弱。”紀長安護短,聽不得別人用“變態”、“畸形”的詞彙形容祝賀。如果一定要接受審判,紀長安覺得自己才是罪孽深重的那個。
偶然聽同事抱怨被父母安排的人生,從職業規劃到配偶的選擇,他們會不講道理地將自以為的合適、登對強加到子女身上,卻沒問過對方喜不喜歡,開不開心。
紀長安恍然意識到,自己也變成那樣的人,假裝對祝賀的失落視而不見,認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祝賀好。可是,祝賀離開他,過得並不開心,反而很痛苦。
既然如此,不如順從心意。
他向林知恆鞠了一躬,真誠道謝,並正式提出辭職:“抱歉,給公司帶來了負面影響,我會盡快離職,電子辭呈稍後會發您郵箱。”
“我什麼時候說過讓你走了?”林知恆神色微變,從辦公椅上站起,走到紀長安身旁,不容拒絕地語氣道:“我不會同意你的離職申請。”
紀長安堅持,“工作交接好我就離開,感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
“要是真想謝我就別走。”林知恆年少有為,年紀輕輕便接管家族企業。從小到大,不管人或物都舉手可得,紀長安算為數不多的例外,因此他有興趣也享受這個追逐的過程。
前提是結果必須如他所願,但現在的發展,顯然已經和他的計劃脫軌。
紀長安心意已決,沒有因他的勸說而動搖。
今天的雨下得斷斷續續,從上午飄到晚上。
紀長安撐著傘走進那幢老舊的居民樓,雨水附著傘面,彙成珠,滾落下來。樓道裡彌散著一股潮濕而陳舊的氣息,昏暗燈光在水汽中搖曳,映出臺階上的人影。
紀長安不確定地喚了聲:“祝賀?”
他的頭全部埋進衛衣帽子裡,靠著生鏽的扶手鐵欄,聽到呼喚,緩緩抬起頭。
“怎麼坐在外面?”紀長安站在比他矮兩級的臺階上,就著樓道微弱的光亮俯視他的臉。
祝賀微微卷翹的頭發被帽子壓著,露出額前的一部分,堪堪擋住眼睛。不知是否燈光的原因,他的臉看上去格外紅潤。
樓道的燈忽明忽暗,似乎為了看清紀長安,他又往後仰了些,露出那雙淺藍色的眸子。
“你沒說可以進去,所以我在外面等。”
祝賀應是淋了雨,身上衣服陰冷潮濕。紀長安抬手去摸他額前的頭發,指尖碰到他的面板,溫度高得灼人。
“你是笨蛋嗎?發燒了還在外面等。”紀長安將他扶起來,祝賀不太安分,生了病還有力氣跟紀長安拗,說什麼都不願走,將頭搭在紀長安肩上,說著胡話:“你別趕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