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食堂，紀長安才開玩笑似的，狀似漫不經心道：“這麼著急和我撇清關系？”
“我們本來就沒有血緣關系，不是嗎？”祝賀答得利落，如實陳述。紀長安竟一時接不上話，扯了扯嘴角，沉默地往前走，與祝賀並肩穿過通往宿舍區的林蔭小道。
行至宿舍樓下，紀長安頓住腳步，沒有一起上去，叮囑祝賀：“我得回公司了，在學校缺什麼，或者遇到什麼問題就給我打電話。到新的地方，可以多交些朋友，這裡的人大都知禮數、懂分寸，一定可以交到真心待你的朋友。”
紀長安放心不下，喋喋不休叮囑，祝賀安靜等他說完才悠悠道：“如果不放心，我就不住校了，和你在外面同居。”
擦肩而過的路人聽到，忍不住頻頻側目。紀長安不大自然地躲開那些探究的目光，清了清嗓嗔怪：“別胡說。”
“不對嗎？”祝賀看著紀長安，面露不解之色，用求知的語氣問道：“兩個人住在一起，不算同居嗎？”
紀長安不知該作何解釋，擺擺手催他上樓。
答應的約會，九月中旬才得以兌現。紀長安平日工作很忙，晚上還要到會所兼職，週末好不容易擠出一點時間，又恰逢對方出差。
找個雙方都合適的時間並非易事。中秋那天終於碰上面，紀長安已記不清對方的樣貌，席間交談的氛圍異常尷尬。
紀長安混跡職場多年，能自如應對各種場合，與不同的人談笑風生，少有冷場的時候。偏偏這看似簡單的約會，對紀長安來說，竟比任何一場應酬都棘手。
他知道對方每句話期待的反饋，也清楚該如何接話，能讓氛圍更融洽。倘若是生意場，紀長安會盡可能遵循對方的意願，但感情上，他很難違背本心。
飯後，對方還想約他看電影。短暫接觸下來，紀長安對他實在沒感覺，因此不想浪費彼此的時間，開門見山道：“抱歉，我們還是更適合做朋友。”
對方像是受到刺激，瞬間變臉，冷笑著嘲諷：“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實話告訴你吧，我根本不喜歡你，約你出來也只是想玩玩。”
“你要玩誰？”背後突然傳來第三道聲音，紀長安循聲回頭，那身影已經躥到跟前，橫擋在兩人中間。
祝賀沉著臉，揪起對方的領子往後甩，居高臨下地吐出一個“滾”字。
不遠處的拐角，林知恆邁出半步的腳又收回，繞到另一側出口，走出商場。車子啟動前，給人事去了個電話：“明天把營銷部的紀長安調到我辦公室。”
“你怎麼在這？”紀長安從對方狼狽離去的背影上收回視線，轉而問祝賀。
祝賀的室友從隔壁店走出來，催促：“傻站著幹嘛呢？菜都上好了，就等你。”
看到祝賀的室友，紀長安立馬轉身跑遠，不想給他丟臉，也是自卑心理作祟。
站在路邊等公交時，胸口莫名變得很悶，似有流水灌進肺腑，將裡面的空氣擠壓殆盡。
他抬手扯了扯領帶，解開最上面那顆襯衫釦子，倚靠在路牌前調整呼吸。面頰猝不及防貼上一抹冰涼，紀長安偏頭檢視，對上一雙淺藍色的眸子。
“哥，怎麼扔下我跑了？”祝賀把水遞到紀長安手裡，順勢去勾紀長安的衣袖，“我都沒來得及抓緊。”
紀長安仰頭喝了幾口水，堵在胸口的煩悶被風吹散。他舉起瓶尾，很輕地在祝賀腦袋上敲了敲，“倒是你，不是和朋友聚餐嗎，跟過來幹嘛？”
祝賀和他一起靠在路牌上，忽略紀長安的疑惑，問他：“你說沒空陪我，是要和剛才那人吃飯嗎？”他的視線望向對面來往的車輛和行人，最後又回到紀長安身上，直白詢問：“你們是在約會？”
紀長安又灌了一口水，沒有應答，因為事情的發展沒有預想的體面。
見紀長安不答，祝賀繼續追問：“你喜歡他？”
面對祝賀接二連三的直球發問，紀長安避無可避，只好如實回答：“沒到喜歡的地步，就是簡單接觸。”
“哥。”祝賀小聲喊他，上車的隊伍恰好排到他們那，他不著急起身，偏頭湊到紀長安耳邊，聲音放得很輕：“你是不是想談戀愛了，但沒找到合適的人？”
紀長安沒有回答，因為車門要關了。他下意識拉著祝賀一起上車，祝賀後面的話紀長安沒聽到，他說得很輕，被別的聲音沖散，飄進風裡。
上了車，紀長安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祝賀回學校的車不是同一路。他讓祝賀在下一站下車，祝賀搖頭，“明天上午沒課，今晚要跟你睡。”
祝賀的聲音不大，應該只有紀長安聽見了。他的說話方式一直如此，不過現在長大了，即便紀長安知道他表達的是單純的字面意思，還是有些有些不大自然地將目光移向車窗外。
“哥。”祝賀戳戳紀長安的肩膀，“你可以看看我嗎？”
待神色恢複如常，紀長安才緩緩回過頭，不明所以道：“看什麼？”
倆人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彙，祝賀率先偏開頭，不再言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