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紀長安，你好笨
月色初歇，淡淡的餘暉灑落窗臺，勾勒出床榻上方的人形輪廓。祝賀風塵僕僕回到別墅，臉上帶著剛從繁重事務中抽身的疲憊，領帶鬆了一半，隨意垂落在胸前，和解了兩粒釦子的襯衫一樣，全然沒了白日的規整。
祝賀輕手輕腳推開房門，走到床邊開了燈，對著床上的背影道：“聽說晚飯又被湯灑到了？”
也不管對方有沒有應答，自顧自上手探索，在紀長安的腹部摸到一片油滑黏膩。他已經換了衣服，但面板上的汙漬還未擦洗。
祝賀將他從床上抱起來，走進浴室。
浴缸水溫適中，忍了半天的油膩終於得以刷洗幹淨，本該感到舒適才對，但頂著那雙炙熱的目光，紀長安偏開頭，自暴自棄地靠在浴缸邊沿，感到無地自容。
祝賀的手從紀長安的面頰滑到頸側，攪動飄了一層白色泡沫的水，聲音柔柔地飄進紀長安耳朵裡：“還是不好意思嗎，哥？你的反應和六年前一模一樣。”祝賀話音未停，手也不安分，探進水裡，“你的一切我早就看過了不是嗎。”
紀長安抬手覆在眼上，脖頸因羞臊染出大片粉紅，相比於六年前那次，羞恥只增不減。或許當時對祝賀還未生出別的心思，因此可以袒露得心安理得。
意外發生在那次團建，紀長安在遊戲中不慎扭傷，回來腿上裹了一圈石膏。祝賀從店裡出來，恰好碰見他被同事抱下車，手半環在紀長安腰上，從祝賀的角度看過去，倆人的距離親密無間。
“哥。”祝賀在綠燈的最後一秒走過去，行至路中，與一輛飛速行駛的車子擦身而過。顧不上後怕，跑上前將紀長安從同事手裡搶過來。
確實是搶，冷著臉，氣勢洶洶。要不是喊的那聲“哥”，同事還以為遇到了劫匪或人販。
“確定是弟弟，不是被威脅的？”同事見祝賀面色不善，用開玩笑的語氣向紀長安確認。
紀長安扶著祝賀的手穩住身形，笑著解釋：“如假包換。這小子毛躁慣了，從小就是這個性格。”
同事本想送紀長安上樓，這下倒也省心了，轉頭讓車內女生遞出紀長安的包。祝賀聽到他對女生的稱呼是“親愛的”，破天荒和顏悅色地向對方道謝。
待同事的車子走遠，祝賀旋即蹲下檢視。
路上人來人往，紀長安按著祝賀的肩膀，催促他站起來，“一點扭傷不礙事，先回去吧。”
祝賀轉了個方向，弓著身，把背交給紀長安，“哥，我揹你回去。”
“像什麼樣子，我還能走。”紀長安在他背上輕拍幾下，示意他起身，和他開玩笑道：“等哪天我走不動了，你再背吧。”
不算長的距離，倆人走了很久。在祝賀堅持不懈的逼問下，紀長安才輕描淡寫地複述受傷的經過。
祝賀忽然問：“怎麼不是林知恆送你回來，他沒去嗎？”
正說著，曹操就到了。林知恆拎了一大堆補品來探望紀長安，話裡話外皆是擔憂和心疼。
紀長安保持著應有的分寸，禮貌應對。祝賀則站在一旁，全程默不作聲，不待見的表情明晃晃掛在臉上。
好不容易將人送走，紀長安坐在椅子上長舒一口氣，與林知恆周旋比工作應酬還傷腦筋。
見祝賀還繃著的臉，紀長安隨口一問：“林知恆得罪你了？”
“我討厭他。”祝賀直言不諱。
紀長安又追問：“為什麼討厭？”
“因為他喜歡你，所以我討厭。”祝賀不太敢看紀長安的眼睛，抓著杯子在手上擺弄。
約莫兩分鐘的沉寂後，紀長安忽然抬手摸了摸祝賀的頭，笑著打趣：“氣性怎麼一點都沒變，以前和嘉銘爭，現在和一個陌生人爭上了。”
紀長安保證似的道：“你放心，沒人要和你搶哥。”
祝賀看著紀長安，神色複雜，沒有繼續搭話，起身出門買吃的。走到一半沒忍住，回到門口，撐開一條門縫，對紀長安說了句：“紀長安，你好笨。”
時隔多年，再聽到祝賀連名帶姓叫自己，不知怎的，心底生出說不上的異樣感。雖然祝賀說了很多次，但剛才那一瞬，紀長安才真正透過“弟弟”的身份，看到一個成年男人。
他喊的那聲“紀長安”，不是弟弟喊哥哥，而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稱呼。
紀長安也忽然意識到，祝賀真的長大了。
柳南的八月，每一陣吹來的風都悶熱滾燙，落日時分，車道上還蒸騰出滾滾熱浪。風扇拿到樓下修過，現在勉強能轉，不過攪動出來的風並不涼爽。相反，弄出的吱呀吱呀噪音聽得人心煩意亂。
紀長安在團建的第二天扭到腳，算下來已有兩天沒洗過澡，只在酒店簡單擦了下。現在汗水沁透衣衫，貼著面板，黏膩難受。
他關掉風扇，想了想還是喊道：“祝賀。”
祝賀收拾好桌上的塑膠餐盒，抬頭和他對視。紀長安神情有些扭捏，幾分鐘前的認知讓他變得不太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