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長安湊近傷處,輕輕吹氣,藥水加速蒸發,捲走表面溫度,涼涼的,很舒服。
上完藥,紀長安起身走進廚房,不一會兒,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面。祝賀沉默接過筷子,頭壓得很低,沒看紀長安。
吃了兩口,忽然小聲道:“哥,對不起。”
紀長安已經趴在桌角,沉沉睡了過去,壓在下面的手鬆松曲著。祝賀掰開檢視,掌心躺著一顆小狗形狀的糖。
那次打架,祝賀被記了處分,失去參加冬令營的資格。期末成績在放假後兩周出來,祝賀到學校領完獎,揹著書包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遠遠看到前方有人招手,待辨清那人相貌,祝賀立即飛奔過去,抱住對方的胳膊喚道:“哥,你怎麼回來了?”
“接你去柳南。”紀長安接過他的書包,邊走邊道:“你願不願去當我的小工,在家洗衣做飯?”
“當然,我會做的可多了,現在已經可以照顧你了。”祝賀眉梢輕挑,證明似的滔滔不絕列出自己的技能,“最近又和徐阿姨學了一道新菜,今晚做給你嘗嘗。”
他們站在路口說說笑笑,一起等車。往常都是祝賀留在原地,目送紀長安上車,看他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徹底消失在目光能追尋的最遠範圍。
現在終於可以和紀長安一起上車,並排而坐,被甩在後面的是景物,而不再是停留原地的人。
紀長安在員工宿舍住過一陣,因為經常加班、應酬到很晚,對同寢人造成了困擾,所以便搬了出來,自己在外面租了間小房子。
房子不大,改造過的一室一廳,傢俱只有一張桌子和一張床。對紀長安來說,這裡並不能稱之為“家”,只是個臨時落腳地,能睡就行。
“哥,你平時就住這啊?”看著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的小屋子,祝賀的神情難以言喻。
紀長安從門後拿出兩個塑膠凳,擦幹淨再送到祝賀腳邊,動作略顯侷促,“條件有些簡陋,要委屈你半個月了。”
祝賀沒有落座,環視一圈。房間裡沒帶獨立廚衛,需要到外面走廊的公共區域使用。
祝賀問他:“你平常都不自己做飯嗎?”
“偶爾會做,一般都在公司吃。”紀長安收拾好行李,想起還沒吃飯,拿了件外套遞給祝賀,“先出去吃點東西吧。”
祝賀接過外套跟在紀長安身後。對面住戶恰好從外面回來,站在門外磨蹭半天,手裡搗鼓鑰匙,眼睛卻在祝賀身上打量。
察覺到對方的異樣目光,紀長安將祝賀拉到身後,擋在男人面前,憑借身高優勢壓得對方灰溜溜進屋。
從出租屋下來,對面一條街都是小餐館,紀長安根據祝賀的口味挑了一家,等上菜的間隙,紀長安忽然說:“南大離這不遠,週末我們可以去逛逛。”
冒著熱氣的菜上來,紀長安給他夾了個大鴨腿,“給你的獎勵。冬令營的事我聽老師說了,祝賀同學很棒。”
“能不能參加冬令營都無所謂,”祝賀扒了一口飯,悠悠道:“我只想來柳南看你。”
“我工作很忙,不一定顧得上你。”紀長安先給他打了一劑預防針,告訴他:“或許在這會更不開心,很多時候,你要獨自待在陌生的地方。”
“在哪都是自己待,這裡至少還有你。”祝賀頓了頓,為了讓紀長安安心似的,補充道:“晚一點回來也沒關系,我會照顧好自己,不會拖累你的,哥。”
只是多了一個人,簡陋的出租屋瞬間有了家的樣子。
睡前,祝賀在外面排隊等廁所,男人出來看到祝賀,側身給他讓行。待廁所門關上,他又挪到門前,堵在那探頭探腦。
見四下無人,膽子愈發大了,直接貼著地面匍匐,眼睛正準備往門底窺,猝不及防被人揪著後脖頸拎起。
“看什麼呢?”紀長安將他扔到水槽邊,摁著他的頭惡狠狠警告道:“眼睛安分點,別動什麼歪心思。”
男人佯裝聽不懂,稱自己只是在撿東西,還倒打一把,罵罵咧咧離開。
祝賀洗完澡出來,看到紀長安守在外面,以為他要用廁所,自覺讓道。紀長安攏緊他身上的衣服,裹好,把他拉進屋內,告訴他:“以後洗澡上廁所都要等我在的時候,白天實在憋不住就去外面找公廁。”
祝賀疑惑道:“怎麼了?”
紀長安不知該怎麼和他解釋,只說:“反正自己在家注意安全,離對面的住戶遠點。”
祝賀乖乖點頭,應道:“好。”
臥室很擁擠,只擺了一張不大的床,紀長安自己睡還行,多了祝賀會有點擠。好在正值冬季,倆人挨在一起不會熱,反而更暖和。
紀長安怕他睡得不舒服,特意往旁邊挪,給他足夠的空間。祝賀卻黏人得緊,人長大了,性子還和小時候一樣,喜歡貼著紀長安睡。
“上大學後住校吧,多交些朋友。”紀長安打著商量的語氣,試探性問祝賀。他總這樣跟在自己身後,拒絕社交,以後物件都難找。
看出紀長安的擔憂,祝賀不答反問:“你嫌棄我了嗎?嫌我是累贅。”
“又說這種話。”紀長安伸手,懲罰似的撥弄他的頭發,故意順著他的話,恨鐵不成鋼道:“睡了,小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