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紀長安，祝賀總是有問必答。他點頭，說“喜歡”，紀長安沒問原因，祝賀自己主動補充：“他家很大，有零食，有電視，夢舒晚阿姨也很好。”
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他往紀長安那邊挪了挪，趴在枕頭上回憶，“今天的動漫看到續集了，我給你講。”
紀長安打斷他，說等等，又問：“你想去他家住嗎？”
“你也去嗎？”祝賀不答反問，也不等紀長安回答，便繼續道：“你住哪我就住哪。”
有過被丟棄的經歷，祝賀對這方面很敏銳，他坐起身，小聲問紀長安：“我不能和你一起住了嗎？”
上次紀建民把他帶到派出所，祝賀趁值班人不注意偷溜出來，憑借記憶摸索回來。
祝賀不知道，為了符合工廠津貼的領取條件，紀建民早已同意收養他，並正在走領養程式。
他只知道，自己隨時都有被丟棄的可能，且無法保證能再找到回來的路。
紀長安忙不疊搖頭否認，“怎麼會，我只是隨便問問。”
“哦。”祝賀慢吞吞躺回去，催促紀長安，“問快點，我還要給你講結局呢。”他的語氣已經迫不及待了。
紀長安當即結束話題，學著他的樣子也趴在枕頭上，洗耳恭聽。
祝賀講得繪聲繪色，轉述完動漫動容相當於在腦中重映一遍，興奮得沒有半點睡意。在紀長安耳邊嘰嘰喳喳，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紀長安知道祝賀沒有朋友，積攢的話都留著和他說，社交範圍小到可以忽略不計，整天只能圍著紀長安轉。
怕他長此以往性格會越來越孤僻，紀長安問他：“想去學校嗎，學好多新知識，結交新朋友。”
“想。”祝賀答得沒有絲毫猶豫，淺藍的眸子繁星閃動，盛滿對學校生活的美好憧憬。
那晚的談話在祝賀心裡掀起千層巨浪，一遍遍敲打在渴望的暗礁上。
他不止一次幻想過，也背上小書包，和紀長安並肩上下學的場景。
收回視線，巷子早已空空如也。祝賀轉身往回走，在院中碰到陳英，她穿了件豔紅的衣裳，笑眯眯道：“走吧，阿姨帶你去趕集。”
祝賀看她一身輕松，沒挑菜，不禁疑惑：“今天賣什麼？”
“今天不擺攤，單純去玩。”近幾日，陳英咳嗽頻繁，有時急了還能嘔出血來。臉色也不好看，灰撲撲的，沒有生氣。
今天則不同，臉上笑容洋溢，狀態和豔麗衣服很搭。
陳英帶他走進一家蛋糕店，準備定一個生日蛋糕。祝賀站在櫥窗前，看著一排排蛋糕模具，頓時走不動道。
原本他今天能吃上，可惜老闆遺憾地告知他們，訂單已經滿了。
“那明天能買嗎？”祝賀睜著圓圓的眼睛，問陳英，聞著奶油香甜的味道，不知偷偷嚥了幾次口水。
陳英面露遺憾，告訴他：“生日蛋糕得生日當天吃。”
祝賀有些失落，正要問陳英他的生日能不能吃蛋糕，話到嘴邊又堪堪止住。
他是撿來的，應該沒人知道他的生日。
如果可以吃到蛋糕，祝賀覺得哪天都可以，最好是明天。
那天，陳英做了滿滿一桌菜。不大的空間裡，香味散在空氣中，鑽進鼻腔裡，勾得祝賀的饞蟲在胃裡橫沖直撞。
不到五點祝賀就早早下樓，坐在大院門口的石板階上等紀長安。
太陽光不知從哪個方位照射進巷子，紀長安每天早上消失的地方，黃白的光亮形成一個斜角。祝賀看到一個佝僂的身影，一瘸一拐從飛舞的細小煙塵裡走來。
大袋塑膠瓶子拖在地上，與地板摩擦發出不太美妙的聲響。越過臺階時，對方拖得有些吃力，祝賀本來想跑開躲遠，糾結片刻，還是過去幫忙抬起。
阿常婆婆看了他一眼，沒做停留，繼續拖著袋子往前走，嘴上神神叨叨唸著什麼。
祝賀膽怯後退，靠門框，捏緊雙手。
好在光影裡又走出兩個人影，前面那個正朝他招手。祝賀跑過去，一把抱住紀長安的胳膊，努力墊腳湊到他耳邊，和他說：“哥，生日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