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鎖鏈
紀長安拖著鎖鏈不斷往後挪，直到後背完全抵到靠板。
“哥，你怕我嗎？你以前不會這樣的。”祝賀不動聲色地將紀長安的腳輕輕拽回，看著那條鏈子嬉笑問道：“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
紀長安覺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抬眸打量了很久，沒有搭腔。
長久的沉默過後，祝賀率先笑道：“開玩笑的。”他從口袋拿出一把鑰匙，解開紀長安腳脖上的銀環，半真不假地陳述：“這的確是找到你之前的想法，這玩意兒也是很早之前準備的。現在看來，有點多此一舉了。”
紀長安悄然拉過被子，蓋在腿上，投落在祝賀身上的目光遮遮掩掩，只敢乜斜幾眼。
祝賀還是記憶中的俊朗模樣，五官立體深邃，一如初見帶來的驚豔。不過，體型明顯比以前高大許多，即便一起坐在床上，紀長安也得微仰著頭看他。
祝賀穿了套休閑的淺灰色居家服，沒有多餘飾物點綴。不似紀長安熟悉的學生氣，現在的他，自內而外透著穩重矜貴的氣質。
把他撿回來時，紀長安就知道，祝賀的生活本該如此。他應該無憂無慮地在家人的寵愛中長大，而不是跟著他，顛沛流離，吃盡苦頭。
看著他如今光彩熠熠的模樣，紀長安愈發歉疚。過去幾年，他把祝賀養得太差了。
“你，找到家人了？”四目相對衍生出的沉默延續了幾分鐘，紀長安收拾好情緒，打破寂靜。
其實，躺在病床的幾年，關於祝賀的訊息他也從林知恆口中瞭解不少。
祝賀點點頭，按在紀長安腳上的力道又加重幾分，像在刻意強調似的：“你走後的第三年。”
紀長安暗自感到慶幸，起碼他不在的時間裡，祝賀不是孤身一人。
“挺好的。”紀長安收回目光，垂落在按著腳踝的那隻手上。心口堵著千言萬語，和預想中的重逢不太一樣，很多話不知從何說起，只能化為無聲嘆息。
祝賀的目光坦然赤裸，紀長安略顯無措，弓著身，極力將自己掩藏起來。
按壓的力道從腳踝往上攀到小腿，傳出細微酥麻的感覺。紀長安的面板白得沒有血色，僅僅按了幾下，鮮紅就如墨水般暈開。
祝賀撩起眼簾看他，眼底閃過幾絲難以名狀的情緒。他喊紀長安的名字，帶了點指責的意味：“疼不會吭聲嗎？”
紀長安面露疑惑，低聲辯駁：“不疼，生鏽了，沒有知覺的。”想起祝賀手臂挨的那一下，擔憂詢問：“反倒是你，手臂怎麼樣了？”
“你在擔心我？”祝賀看了他一眼，從櫃子裡拿出醫藥箱，找到紀長安磕青的幾處，給他上藥。
紀長安不答，祝賀也沒有追問，全程冷著臉，臨了才冷不丁蹦出一句：“我現在的身體，比你好多了。”
“哦。”紀長安心不在焉，趁祝賀低頭，目光貪婪地死死釘在祝賀身上。
在祝賀抬頭的前一秒又做賊心虛地移向窗外。
眼中流露的情緒來不及收拾，恰巧被祝賀逮了個正著。他跟隨紀長安的視線看向窗外，叫人推了把輪椅進來，將紀長安抱上去，帶他到後花園散步。
三月初，陽光正好，空氣中混著馥郁的花香。
紀長安穿著和祝賀同色系的長衣，他的身子過於單薄，衣服顯得異常寬松。領口大敞著，露出光潔的脖頸。在室內還白得沒那麼突兀，到了室外陽光下，膚色愈顯病態蒼白。
風從他發梢吹過，灌進衣袖裡，空蕩得不像話，彷彿輕輕一碰就會碎。
“還以為沒了我這個累贅，你會過得更好。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紀長安。”祝賀將他推到樹蔭下，站定，在他身後低語：“你這樣，我該怎麼辦啊。”
我該拿你怎麼辦。
紀長安想了很久，最終只扯出一句：“抱歉，讓你失望了。”
之後的時間，倆人都沒再說話。祝賀陪他逛了一圈，下午接了通電話便匆匆出門，臨走前把紀長安抱回臥室，告訴他會在晚飯前回來。
祝賀轉身之際，紀長安鬼使神差地伸手，勾住他的手指。
倆人都有瞬間怔愣。祝賀垂眸看著紀長安的手，指尖微顫，眼底那點霜雪悄然消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