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魔法獻祭
比爾博還是把機票取了出來,但他是為了把它交給陶瑞爾警官。
瑟蘭杜伊在專心組織密林武裝力量之前,給萊戈拉斯準備了一張機票。年輕的精靈警察經過與甘道夫等人的探討,認為阿佐格在附近藏不下那麼多人手,肯定有類似兵力基地的地方,於是他決定乘機出去偷偷尋找線索。這是個兇險的任務,而有了比爾博的機票,陶瑞爾得以和萊戈拉斯搭檔,多年的默契就是多一份保險。
目送飛機拉著長長尾跡消失在視野盡頭,眾人懸著的心漸漸沉下來,看樣子這附近的空域還不至於被阿佐格完全封鎖,或者說阿佐格目前還不屑於在現在就打破艾長谷三角區安然無恙的假象。總之,這讓甘道夫鬆了一口氣。
眾人各自散去,奇力拄著柺杖,固執地仰頭望著飛機飛離的方向,表情嚴肅。比爾博突然意識到,小夥子這次特意過來送行,卻一反常態地沒有找機會和陶瑞爾搭話,全程都安靜地站在哥哥身邊,沉穩得可怕。
菲力過來,向甘道夫轉達,索林否決了他們徵用艾瑞博礦區的提議。小夥子低頭猶豫了最後一下,然後下定決心找到戴因,告訴叔叔,他也要鐵丘陵的反擊隊伍。戴因似乎有點為難,但這時奇力轉過頭來,告訴他們:“我會和索林待在一起,並跟舅舅說明菲力的選擇的。”他對哥哥的決定並不意外。
菲力明白了弟弟的支援,走過去用雙手捧起奇力的臉頰,想說些什麼,又什麼也說不出,最後他輕輕地抵住奇力的額頭:“照顧好自己,照顧好索林。如果我……你知道要怎麼做。”奇力拍了拍哥哥的後背,言簡意賅地回應:“我知道。”
奧瑞這時候高呼著菲力的名字,灰頭土臉地抱著什麼跑過來。他到近前,舉起手中的一塊厚重衣料:“你猜我在地道裡找到了什麼?防彈衣!”奧瑞將死沉死沉的護甲塞給菲力,告訴金發小子,如果他打算搞事情,最好把那衣服時刻套在身上。菲力被布料上的浮灰嗆得夠嗆,但還是欣然照做,這才和奧瑞、奇力道別,呼哧帶喘地跑著跟上要去集結隊伍的戴因。
有人艱難離開,也有人逆行闖入。拉達加斯特帶著外交官凱蘭崔爾夫人和退休同志貝奧恩接連康複的好訊息來找甘道夫,卻意外地發現後者愁眉苦臉地窩在帳篷區背面獨自嘆氣。
“拉達加斯特,如果是我錯了怎麼辦?也許根本就不應該重提史矛革這樁舊案,那樣阿佐格就不會這麼快吞下克勞的資産,馬上就要發動進攻。”甘道夫懊悔著。最佳搭檔一下子就明白過來,甘道夫又開始為索恩的離世而自責。
甘道夫將最近索林的轉變告知好友。拉達加斯特明白,甘道夫不想看到索林開始變得像索爾,甚至像史矛革一樣利慾薰心,但同時老警官也不忍看著故人之子戰死沙場。“索恩希望我替他看到索林坦坦蕩蕩地活出個人樣,”甘道夫雙手抵住額頭,深深嘆著氣,“可我做不到,他的內心已經支離破碎了。索林現在只剩一具驅殼,還能保持理智我就謝天謝地了。”
甘道夫崩潰地質問好友:“這個世界既然存在魔法,為什麼不讓我擁有法力?這樣的話,我自己的力量就足夠,就不用把他們牽連進來。”拉達加斯特沉思片刻,然後他拍著甘道夫的肩膀,堅定道:“甘帝,我的朋友,世界已經把最強的法力給予了你。你擁有帶領大家揭開偽裝的勇氣,擁有還原真相的擔當,只有你願意堅持。不要懷疑自己,你只是有點累,需要一點支援和肯定。回到你的隊伍中去,回到你的戰友中間。這一次,我們要和他們站在一起,保護好彼此。”
比爾博趕回艾瑞博的時候發現索林並不在辦公室。他到處尋找,終於找到了執勤的波弗。打蔫兒的小鬍子完全快樂不起來,見到比爾博並未乘機離開,波弗驚訝不已,語無倫次地轉述邦伯告訴他的戰場如何殘酷雲雲,忙問比爾博為何不走。比爾博反問他。
波弗搖搖頭:“我不能走,不是因為我發現索林是我的……哎呀,不是因為那些,而是因為事態發展成這樣,索林做出這樣不顧一切的決定,我總覺得我也有罪要贖。而你沒有,你是自由的,比爾博。你應該走。”比爾博聽到“血緣兄弟”的心聲時差點沒驚得叫出來。他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確認波弗並沒有在開玩笑。雖然他還搞不清楚波弗和索林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索林到底清不清楚波弗的想法,但現在比爾博也沒空多想。
比爾博深吸一口氣,對自己坦白:他不喜歡現在的索林,這是實話,他不能接受這樣的索林。但更實話的是,他依然傾慕索林,這就是為什麼他不肯放手,不肯離開。他的理智告訴他應當尊重別人的選擇,不管那對或不對。但情感卻說,去他的,他的索林不該是這個樣子,他的索林……
“波弗,”比爾博按住好友的肩膀,強迫對方冷靜下來,他說,“別哭了,我等會兒再來找你,聽見了嗎,我等會兒再回來收拾你。”
比爾博告訴自己,如果他這麼想是不對的,那就讓他一頭撞死在強行轉變索林的路上吧。索林有不願聽勸的自由,那他就有非要去勸他的自由。反正對方不願意的話,他也沒那個本事硬把索林的想法掰回來。比爾博能接受那樣無法挽回的結局,但實在不願意就這麼平淡淡地接受這段心心相印的關系就這麼莫名其妙地結束。終究說來,能對一切悲喜都一笑了之的人並不是他。
比爾博在堆滿灰塵、石塊和武器的地道中找到索林。後者正拿衣角擦拭一個頭盔。見到比爾博,索林倒是沒有波弗那麼震驚。他彷彿對此早有預料,只是輕輕嘆了口氣,走過來,把頭盔扣在比爾博的腦袋上:“如果你硬要做點兒傻事,最好別毫無準備地蠻幹。”和奧瑞對菲力的說法如出一轍。
那頭盔很是結實,但尺寸偏大,遮擋住比爾博的一半視線。但比爾博並不在意,他趁著索林幫他調整綁帶的時候開口:“你知道嗎,索林?克勞曾問過我好多次,問你和他之間到底有什麼區別。”視野中索林的手臂一頓。
“我覺得你當時應該是聽到了,對吧。”比爾博仰起頭,但相對獨立的外圈帽沿擋住了索林肩膀以上的部分。比爾博看不到索林的表情,但他已經甚至不需要傾聽心聲就已經愈發確定自己的猜測,“你覺得呢,索林?你和克勞,都林貴族和史矛革之間有何區別?”
索林的手緩緩松開綁帶,最後徹底滑回身軀兩側。“其實根本就沒有區別,是吧,比爾博?”他又將問題拋回來,故作鎮定的語氣已經難掩忐忑。
比爾博搖搖頭,但在察覺到索林絕望地洩氣時,連忙摸索到對方的雙臂,緊緊抓住:“不只是你和克勞,我、精靈、你我的祖先,全都一樣。你和我也沒什麼不同。我們幾乎所有人都擁有一種惡習——在自我墮落時將矛盾轉移。”
“克勞的祖先發動戰爭,因此受到排擠,他因此痛恨世界,試圖報複世界。這比反思怎麼與恥辱的歷史共存簡單多了。
“瑟蘭杜伊承受不住喪妻之痛,將憤怒轉嫁於和矮人集團的貿易糾紛。這樣他就承受得了,而你們這些對手並沒有感受到他的傷悲,所以你們也毫無負擔地承受得了。
“你們承受不了産業傾覆之痛,將矛盾轉嫁於對精靈等其他民族的偏見。這樣你們就承受得了這份痛苦,被仇視的其他人也不理解你們,所以他們也承受得了。
“我也一樣,我接受不了自己以前無法幫助父母的懦弱,我將一切歸咎於洛比莉亞等人的欺人太甚。但事實是,我從未為自己爭取過、抗爭過,我只是期望道德的譴責迫使他們禮讓,那我就輕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