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林愣住了。比爾博看不到他的反應,便晃著他的手臂吸引注意:“你看,好人和壞人之間,哪有什麼天壤之別,只是從每一個選擇裡一點點放大人與人之間的區別。”
“我們之間,你和甘道夫之間的吵架也是一樣的。”比爾博一隻手扶起帽子,另一隻手向上伸去,試圖讓索林看清他所說的話都是發自內心。比爾博輕聲說:“你只是害怕了,索林。令你害怕的是無助,不要害怕我們,別拒絕聯系大家。索林,站出來,伸出手,只要我們還站在一起,你就永遠不會無助。困難會被分散,這是團隊的責任。不必難過,我們都承受的住,你也承受的住。”比爾博激動不已。他就差那麼一點,就迷失在索林之前的心聲裡,錯失掉這麼明顯的線索。這真的很索林,狠起來索林連索林自己都騙。
索林截住比爾博的手,力道很輕。比爾博終於頂起帽沿,對視上那重新閃耀起久違亮光的雙眼。“比爾博,你……”索林聲音有些顫抖,手也不自覺地漸漸收緊,“有時候你真的讓我忍不住去想,你真是徹底把我的內心看透了。”索林的心聲嘆息,比爾博比他自己都更瞭解自己。他的恐懼,他的遲疑,他的懦弱,他的固執……索林無法控制自己緊緊將比爾博擁進懷裡。彷彿擁抱住自己的全部勇氣。
比爾博下巴搭在索林肩頭,雙眼瞪得極大。疼痛順著索林無心的話語傳遍他的四肢百骸,而耳中一聲巨大的嗡鳴之後,比爾博的世界裡,萬籟俱寂。
比爾博開始止不住地顫抖。索林察覺到不對勁,正欲松開懷抱,卻被比爾博拼盡全力抓住後背。比爾博藉著索林的支撐,偏頭在索林耳邊反複訴說著什麼,而他自己已經近乎失去意識。
索林感受到對方聲嘶力竭卻微乎其微的呢喃,驚訝地發現比爾博的身體脫力地滑下去。索林連忙將比爾博放倒在懷裡,大聲呼喊著同伴們來幫忙。
比爾博揪著胸口的手也無力地垂下,緊閉雙眼昏死過去,渾身被冷汗浸透。波弗和巴林等人趕到的時候都被這一幕嚇壞了。幾人和索林手忙腳亂地把比爾博安頓在一張小床上,歐因拎著急救箱撲上來,又有人連滾帶爬地跑出去找其他醫生。
索林失了魂似的被格羅因拉開,給歐因騰出位置。他盯著比爾博緊皺的眉頭,腦中一片混亂。這時,耳邊又響起比爾博反複叮囑的話語:
“看著他們的眼睛,索林,去聽大家的真實想法。我們也許各有目的,但每個人的目的裡都包括你……”
病床上,一滴傾注了全部希望的熱淚從比爾博的眼角滑落。
“……回來吧,索林,找回你自己。我們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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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令你猶豫的到底是艾瑞博對都林的價值,還是艾瑞博於中土的價值?史矛革已經死去,你大可以將族長之位傳給菲力,由你來守護他,而不是繼續交給戴因。你為什麼還不恢複都林直系的族長之位?你在害怕還有什麼是沒結束……”
“停,弗雷林!別再說你那套階級鬥爭的理論了,別再影響我了!”索林崩潰地揮開滔滔不絕的弟弟。但那身影彷彿仍在眼前。
弗雷林緩緩咧開嘴角,笑意不達眼底。“你確定,是我在影響你嗎,索林?”弗雷林盯著索林,欲言又止,最後他輕聲提示,“那些有關星空的叛逆想法出現時,我並不在場,不是嗎?我那會兒還只是一個胎兒。”
索林聞言徹底愣住。他下意識抬頭回想,而天幕也同時為他降下夜色。時間又回到很多年前的一個夏天。
年幼的弗雷林低著頭抿著嘴,用木棍戳著泥巴玩。他玩得並不快樂,心事重重。“媽媽去的天堂到底在哪裡呢?”弗雷林終於忍不住問向哥哥,“我想去找她。”
坐在一旁抱著妹妹的索林搖搖頭,告訴弟弟,天堂是選擇性開放的,他們還進不去。索林閉著眼仰頭嘆了口氣,告訴弗雷林,那種事情是非常,非常非常困難的。弗雷林的小臉皺成委屈巴巴的模樣,追問道:“那就這樣了?我們什麼也不做?”
索林微笑地輕輕撫摸了一下熟睡嬰兒的小肉臉,垂下眼瞼,沉默良久,直到弗雷林都失去耐心地重新揮舞起木棍。
“不,我們要做的。”索林仍低著頭,但語氣堅定。
弗雷林立刻興奮地扔下棍子,跑過來問他究竟怎麼做。索林想了想,眼前一亮。他抬手指向斑駁星空。
“我們沒法找到天堂去,那我們在中土創造一個天堂,把媽媽接回來。”索林指引著弟弟看向爛漫星空,“我們每個人的能力都十分有限,一個人只能做一點點,像夜幕中的一個小星星那樣的成就。”
索林感到一切終於漸漸明晰地微笑起來:“但那就是我想要做的事——與整個天空交相呼應的一個渺小光點而已。”
“……哦……”年幼的弗雷林茫然又執著地睜大眼睛,望向代表未知將來的整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