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權力鬥爭
戴因撩開了瑟蘭杜伊的帳篷。長發精靈人正小心翼翼地將亡妻項鏈放進矮人專門為此打造的盒子裡。抬頭看到把玩著昆迪風鈴的闖入者,瑟蘭杜伊愣了一下,但也並未對門外保鏢沒給予及時提醒感到奇怪。可憐的精靈小夥子們正被鐵丘陵的幾個彪形大漢制伏在雪地裡。
“你可以敲門的,又不會不讓你進。”瑟蘭杜伊起身,優雅地繞過戴因,走到帳篷口,對外面粗魯的長須族人投去警告的視線。“這又沒有門。”戴因理所當然地把帳篷布視為無物。他此刻已經被瑟蘭杜伊桌子上的精美首飾盒吸引了目光。
瑟蘭杜伊繞回來,指著堆在另一側的各種寶貝,對戴因說:“我的已經都挑出去了。你們的你就自己拿吧。”那是他帶人從克勞家裡搜出來的贓物。戴因還是直勾勾地盯著首飾盒子,聞言只是舉起背在身後的一隻手,手裡攥著一枚戒指。“就這一個?”瑟蘭杜伊疑惑道,坐回椅子裡。戴因這才收回視線,告訴他,其他的索林都不要了,隨巴德怎麼處置吧。隨後穿著鐵靴的鐵丘陵矮人首領問瑟蘭杜伊決議如何。
“我退出,就如昨晚討論時候我說的那樣。”瑟蘭杜伊愜意地翹著腿,舉起酒杯示意,與自己之前支援的黨派作別。戴因也不勸,但是冷嘲熱諷地提醒,轉而去支援巴德是個不明智的選擇,“難以想象,你這樣被稱作‘天才本才’的人也會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雖然我並沒有支援巴德。但就算是,我的投資也從不失手。”瑟蘭杜伊並未受到影響,針鋒相對道:“我倒是沒想到索林會選擇繼續。”戴因表示這沒什麼不好理解的,索林是查明史矛革案的英雄,會是整個黨派的全新形象。而那些議員們必然會為了抵消克勞的負面影響,給索林提供大力支援。“這才叫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戴因臨走前告訴精靈,他們對長湖河谷艾瑞博三角區的開發權勢在必得。
瑟蘭杜伊並未與他硬碰硬,話題一轉:“看得出來索林這次真的是下功夫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來他開始調查前就秘密將都林族長的位子交給了你。現在他既不是矮人集團的老闆,又不是都林人的族長,真是‘為民服務’的大好身份吶。”
戴因並未接茬,因為他知道索林當時其實並沒有想這麼多,只是單純地擔心調查史矛革案的舉動再將家族牽扯到危險之中。索林需要一個值得信任又足夠強勢的代理人。倘若他在遠徵中發生意外,得有人幫狄斯穩住族中局面,並等待菲力能夠獨當一面的那天。
回到艾瑞博,戴因被引導至正在清理加固的舊黃金礦坑。索林正在那裡揹著手若有所思。
戴因將戴著的族長之戒的手伸給索林看,並未提及瑟蘭杜伊的立場,但索林自然從這沉默的反饋中明白了結果到底是什麼。
索林嘆了口氣,蹲下身去抓起一捧土在手裡掂量。“我們只有待修複複工的老礦坑,而巴德的勢頭不容小覷,尤其他又有瑟蘭杜伊輔助……就算是贏,我們必定是要損失不少權利的。”戴因不以為意:“那我們就退一步,答應按照引出史矛革時候的說法,不用鐵丘陵的矮人佔據大量工作崗位唄。再說巴德又能提供給他們什麼?”
“崗位分配只是一個方面。”索林扔下泥土,抬頭對兄弟解釋,“我猜巴德一定會爭取讓利給災後重建工作。這是資本的重新分配。”戴因聳肩,告訴索林讓利政策肯定是有時限的。
“這正是我現在猶豫的,到底是先閑置走人,還是把這段時期硬抗過去。我還不太確定艾瑞博現在的價值到底多大。”索林撐著膝蓋站起身來,和兄弟向外面走去,“從都林一族來說,顯然菲力最好是在艾瑞博繼任,鞏固他在族人心目中的遠徵地位。菲力現在也差不多大了,而且已經像模像樣了。如果讓他繼任,最好盡快,免得長老那邊又搞事情,夜長夢多。那我們就得在交接之前,把艾瑞博發展起來,肯定不能拖到讓利期後再開始了。”
但如果從公司的角度來看,藍山和鐵丘陵的發展都才剛剛穩定,這時候投入那麼多財力給白紙一般的艾瑞博,其實風險不小。尤其是他們目前在這一帶的管理層毫無優勢。又要分出人手跟著索林搞定大環境,又要有人來抓新公司的走向。說實話,他們能用的人手實在不足,幾個相對年輕些的首領都是分身乏術,理應先顧政府這一頭,避過讓利期,養精蓄銳。
戴因明白,艾瑞博礦井是都林的私有財産,只要他這個明面上的族長帶人一走,就算巴德想利用採礦産業帶動長谷艾三角區經濟重建,也無計可施。但是同樣的,如果索林不提供採礦許可,他們在競選中同樣沒有什麼優勢。索林想要為矮人集團做好這裡的鋪墊工作,就必須打入核心權利內部,但那權利是要靠雄厚資金燒出來的。
“這我實在幫不了你,老兄。”戴因搖搖頭,“我只是替你看著位子,但絕對代替不了你的腦子。這事兒怎麼辦,你得自己做決定。艾瑞博是矮人帝國的發源地,而你才是真真正正的族長,所以艾瑞博的事情只能由你來決定。這事兒我沒法參與,狄斯也說了沒用。”索林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心累地閉上眼嘆著氣。
另一邊,瑟蘭杜伊也將自己和戴因交談轉達給了巴德。而後者也在猶豫,以他這麼多年都沒從工會爬上去的勢頭,能在國會中討到什麼好處。“這裡的統治力太弱了,千瘡百孔,漏洞百出。就算要大刀闊斧地修整,也必然拔出蘿蔔帶出泥,最後一團亂麻,也難成事。”
瑟蘭杜伊其實心裡明白,巴德之前一直待在工會,多少是因為克勞不想他脫離控制的手筆。但瑟蘭杜伊並未點明,倒是順著巴德的話接下去:“執掌一方政權可和做做群眾運動還有很大區別的。當你真正擁有權力,反而不再具有為事事爭取達到最好的自由。你必須權衡。因為即便是站在資源分配的高度上,即便了然一切,你也未必能有控制一切的能力。你必須做出取捨,而後果將由一大群人為此共同承擔。到那時候,人們就很難再愛你了。就算是你的孩子們,他們也很難再愛你了。”
巴德聞言一驚。他直到今天為止所做的一切,無非是想讓他的孩子們能過上更純粹、更光明坦蕩的日子,無非是想彌補創傷帶給他們所有人的傷害,給予這裡居民對未來更美好的期待。他是為了重獲愛而做出這一切的,而不是為了失去愛。巴德將臉瞥向另一邊,他似乎動搖了。
帳篷窗外,無家可歸的受難者爭奪著為數不多的救援物資。那樣的舉動讓他們面目猙獰,又傷痕累累。而付出這樣的代價,所換來的收獲還不足以讓他們一家老小每人分食到一小口幹麵包。
這樣的街道環境令巴德十分操心還往來於住所與臨時醫療點的大女兒西格莉德。他正要叫兒子巴因去接應下班了的姐姐,就從視窗看到已經疲憊得睜不開眼睛的西格莉德被索林隊裡那個金發的小夥子護送到門口。小女兒蒂爾達開心地同那還有急事、匆匆走開的年輕矮人揮別,然後被姐姐摟在懷裡,茫然地盯著混亂的街口,不知所措……
“他們可能不會再愛我了,”巴林回過頭來,對瑟蘭杜伊鄭重道,“但是他們會得到一個值得他們熱愛的嶄新中土。”
瑟蘭杜伊滿意地站起身來,遞出早已準備好的酒杯:“很好。那麼,祝你好運。我將代表密林集團為你們保駕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