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鎮長
不論貧窮富裕，幸福孤單，當一年終了，新年必將如約而至。
除夕夜的長湖燈火輝煌。這是當地百姓唯一能與鎮長一夥人和諧相處、共同狂歡的時刻。在鎮辦公室門口搭著曲折繁複的臺子，將廣場空間分割成上上下下若幹個錯綜複雜的區域。平日裡來無影去無蹤的權貴紛紛現身，於鎮書房窗戶前的露天卡座中把酒言歡。其下是警衛隊樂團的座位。再中間，位於廣場中央地面上的是人們擦肩接踵的巨大舞池。比爾博和波弗好不容易找到了對方，正扯著嗓子互相打招呼。緊接著，其他同伴也陸續到達。
“奇力！”比爾博趕緊迎上小夥子的擁抱，免得對方因為脫離柺杖而跌倒，“你也來了？”他有點懷疑奇力是不是又偷跑出來的。“他沒有偷跑。”跟在黑發小子身後的格羅因一個眼神就讓比爾博放心下來。
“我這回可是正規出行。菲力接我來的。”奇力一邊摟著比爾博，一邊扶著波弗。這兩位好久不見的大忙人就是他新找來的柺杖。
“巴金斯先生，”菲力跟在奧瑞之後，側身擠過來，隨後一隻手撥開身後人群，讓出方便通行的位置，“這位是西格莉德。你還記得嗎？她是負責奇力的護士。”
比爾博將奇力的手往肩上撥了撥，伸出手和美麗的姑娘握了握：“當然。你好，西格莉德女士。我希望我們的淘氣小子不會給你的除夕夜造成什麼負擔。”西格莉德甜甜一笑：“哦，並不會。菲力和護士長保證過會照顧好奇力。我只是帶著弟弟妹妹過來玩，碰巧遇到他們。他告訴我，你們有一個無與倫比的寶石雕刻。”最後一句，她煞有介事地壓低了音量。比爾博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她說的是什麼。
“當然，是的。那是送給鎮藝術館的禮物。”比爾博朝那個很顯然的金發的“他”挑了挑眉，配合道，“但我想在那之前，菲力可以先帶你去見識一下。”金毛小獅子正看著他們互動，臉上掛著莫名平和的溫柔微笑，聞言臉上一紅，磕磕絆絆道：“呃，我只是……總之，是得感謝一下，感謝一下護士的辛苦……替奇力。”黑發老弟莫名其妙背了一口大鍋，看破並說破：“如果需要感謝，我可以自己謝謝西格莉德女士。用得著你嗎？”這十分不給面子的大聰明立刻被大公子的頭號支持者歐因拍了一下後背警告。要不是看他腿上有傷站不穩，菲力本來是要親自上腳的。
??
“大名鼎鼎的索林·橡木盾！”
被衛隊簇擁著的鎮長叫住了正在臺邊兒悠哉望風景的索林，熱情異常。“您好，鎮長先生，久仰大名。”索林在轉身之前，熟練地換上一副儒雅疏離的模樣。
鎮長同他一起在臺邊散步，故作親暱。“哦，不好意思讓您費心了。我肯定我們和阿爾弗雷德先生、布拉加先生之間都是些美妙的誤會，想必都是緣分。再說，要不是因為這，我們也沒機會給您介紹矮人對珠寶的獨特見解。”索林配合地客套閑聊著，暗指隱藏在全鎮晚宴之中的私密展會。鎮長及其身後的眾人露出十分滿意的微笑。“要不是本來我也對這個領域有所瞭解，阿爾弗雷德他們跟我說的時候，我都不不敢相信。”鎮長做作的矜持掩蓋不住眼神深處的貪婪，“無比期待。”
“這邊走。”索林心領神會，恭敬而不失氣質地為鎮長一行人讓出臺階。在等待眾人透過的時候，他望了一眼樓下。烏泱泱舞動著的人群，在亮度漸弱的夜幕下難分彼此。
“唰”一束燈光亮起，照亮一方角落。
“唰唰唰”一束束燈光接過夜色的指揮棒，輕輕一抖間，宣告一場徹夜狂歡的即將開始。人群被節日氣氛烘染得沸騰起來。正上樓的鎮長也探出頭揮手示意。
索林正要回頭跟上，突然又一盞燈亮起。“唰”的一下，吸引住了他的全部注意。
比爾博剛和波弗他們鬧騰一圈，隨意一甩頭，就看到了樓梯角落的索林。距離很遠，比爾博看不清索林具體朝向哪邊，但腦中卻有一個無比篤定的聲音告訴自己，對方此刻也在望著他。本就不熟悉的舞蹈動作漸漸慢了下來。而對方也再未移動。
比爾博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在整個旅程剛剛開始的時候，在索林與他們分頭行動的時候，在他被幾個大漢控制住，而夥伴們擠在門口束手無措的時候。好像那時他們也是這樣，各在房間一端，隔著人群，甚至不是明目張膽地相望，只能說是……
一個詞溜到嘴邊，引得比爾博忍俊不禁。他為自己不著調的想法感到莫名羞愧，下意識抬眼去觀察對方是否發現，盡管那人可能都根本分不清他到底是這人山人海中的哪一個小腦瓜。
索林只是遠遠鎖定了比爾博所在的位置，看著那個小小的華麗色彩在夥伴們圈出來的空間裡來回跳動而已。而他這裡是虎視眈眈的長湖管理者，很難不羨慕樓下的比爾博。突然，那抹色彩停住不動了。索林感到疑惑，直到一個詞福至心靈般地劃過他的腦海……
巴林催促他上去。索林終於想起來這一幕究竟為何令他感到熟悉了。同樣的場景也發生在整個旅程剛剛開始的時候，在他們分頭行動的時候，在比爾博被幾個大漢控制住，而夥伴們擠在門口束手無措的時候。好像那時他們也是這樣，各在房間一端，隔著人群側對，卻彷彿他們之間空無一物。
就像現在。
比爾博正胡思亂想著，緊貼著胸口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比爾博特意把它放在那裡，以防自己在擁擠的人群中和同伴走失還沒注意到其他人的訊息。拿出一看，只是一個滑稽的表情包：
“【暗送秋波】”
比爾博噗嗤一聲笑出來，又因為和對方想到一處去而驚訝地在半路把自己嗆了個好歹。
置身茫茫人海，對望於無聲處。
夜色更濃。
看著索林完美融入到當地權貴圈中，一股莫名的情緒突然湧上巴林的心頭。德瓦林正放鬆下來給他遞酒，才發現兄弟的奇怪表現：“怎麼了？看到索林寶刀未老，太欣慰了？熱淚盈眶？”
“不，不至於。他還沒老到我這個程度，沒什麼好驚訝的。”巴林緩過神來，接過酒杯，“我想，我其實討厭艾瑞博。我恨這個地方，德瓦林。”他有些愁容地凝視著長袖善舞的索林——令以前的他熟悉、現在的他陌生的索林，而低語完全淹沒在祝酒環節的人聲鼎沸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