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 “巧奪天工”
諾瑞對分配給他的打磨工作十分不滿：“要不你讓我直接取來幾個像樣的現成品呢？咱擱這兒是幹什麼呢都。”多瑞在挑揀碎鑽的間隙裡翻了個白眼：“哦，你管那叫‘直接取用’是嗎？還怪文雅的。”習慣了不受約束的諾瑞已經幹脆把手撐在腦袋後面，抻著懶腰，公然消極怠工。
“說法什麼樣，現在已經不重要了。”一旁的邦伯也放下手中的活計，“問題是，放眼整個長湖，你從哪兒能找到個像樣的珠寶首飾？來了這麼多天，哪哪我們都逛過了。值錢的東西一樣沒看到，囊空如洗的流浪漢倒是一大把一大把的。你指望他們有人懷裡藏著個無價的傳家寶等著你來摸嗎？索林也是，他到底指望在這兒能有什麼市場？”
諾瑞時不時劃拉兩下砂輪，在那磨洋工，聞言對邦伯壞笑：“這就是你的盲區了，廚子。有人沒錢，就有人有錢。沒錢的人越多，有錢的人就越有錢。我確定在這附近我就能找到那些藏著值錢家夥的人——就在這遍地流浪漢的長湖。這一點，索林心裡也清楚。話說多瑞，幹脆就按我說的……”“你趕緊給我打住！”多瑞甩了甩手，站起身來提醒道，“收拾收拾，該出發了。”接著他迎向剛走出來的比爾博，詢問掃碼用船的具體細節。比爾博交代他：“如果船上有別人的物品，放那別動就行了。”
“幹啥呢，邦伯？把箱子碼好，趕緊走人了。”諾瑞端著高高一摞原石盒子，對著邦伯撅著的屁股輕輕踢了一腳，催促著。“誒呀？我明明記得還有半截香腸沒吃呢……”邦伯把在身後搗亂的腳丫子扒拉到一邊，直起腰來，“算了算了，走吧。”
第一批展品和展品原材料運往艾瑞博的過程比想象中還要困難。由於索林清走了塔樓裡的住戶，他們徹底和以此收益的布拉加警衛長結下了樑子。盡管比爾博預訂船隻時候辦理的手續沒有任何問題，波弗等人還是在長湖鎮的碼頭上被攔了下來。這次，布拉加還找來了幫手。
“阿爾弗雷德，鎮長秘書。”佝僂著背，縮著個脖子，翻著半白眼同人講話的瘦小男人氣派十足。但不知為什麼，盡管他衣冠楚楚，身邊衛隊隊員前簇後擁，但偷感看起來比諾瑞還重。而遠徵隊內的扒手大王，頓時有了競爭的危機感，他退到離警衛隊最遠的一端，抱起臂來饒有興致地觀察著波弗與他們的對峙。
“我們手續齊全，又沒做什麼錯誤的事。”波弗艱難地控制局勢。但顯然阿爾弗雷德比布拉加難對付得多。“艾瑞博荒廢很久了，”鎮長秘書圍著矮人集團代表們繞圈，表情不屑，“上一次引人注目的時候，給河谷居民的生活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你們確定沒在做錯誤的事？因為如果讓我發現一絲一毫的隱患因素，我確定鎮長將不會透過你們的計劃。”他一邊說著，一邊掀開了一張張遮光簾子，表情輕蔑地評估著那一個個小玻璃罩裡的展品和原料。波弗和多瑞緊張地吞嚥著口水，祈禱著在沒有索林控場的情況下順利過關。
“哪怕只是一點疏漏，我警告你們，哪怕只有一點不規範……”隨著阿爾弗雷德話語聲一同斷掉的，還有他心裡正盤算著的找茬思路，“……這是？”鎮長秘書和周圍的警衛隊員紛紛瞪大了眼睛。而伴隨著矮人代表們的抽氣聲，邦伯的腦袋嗡地一下宕機了。天吶！他就知道還有半根香腸沒吃，肯定不會憑空消失。
半截泛著油光的香腸，靜靜地躺在一個精緻的玻璃展箱中央。
波弗和多瑞偷偷對視一眼，他們深知這個疏忽足以給阿爾弗雷德制裁他們的充分理由。被業界贊譽為“失落文明”的矮人珠寶公司，將成為歷史上第一個被香腸打敗的商業巨頭。半根香腸，準確地說。
“哈哈，這是怎麼回事？”阿爾弗雷德拎起那個箱子，“這看起來太不專業了。這算什麼珠寶展……”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諾瑞手指抽動兩下，突然渾身都活了過來，沖上前去。“松開你的臭手，鄉巴佬，”諾瑞穿過一眾警察圍成的人牆，搶過箱子，把它輕輕安置在平穩的座位上，“這可是無與倫比的作品，多麼逼真……”他轉過身去面向眾人——那些面露懷疑和不屑的正義使者，突然語塞。編不出來了。
波弗對此走向毫無頭緒，而一旁的多瑞震驚地盯著強作威武的弟弟。波弗轉頭看去，他眼中閃過一抹脆弱的光亮。“如果你要因為那點兒私利而阻止長湖鎮的人們共享這般美好的藝術，阻止他們創造新的繁榮，我確定你們會後悔的。”多瑞終於反應過來，補上了兄弟被恐懼遏制的後半句。他快步穿過人群，站到諾瑞身側。波弗兄弟三人也走過去，與他們將香腸箱子夾在中間。矮人代表們互相對視一眼，底氣在眼神之間被憑空創造並相互傳遞。他們站成一排挺起胸膛，捍衛著要運送的“作品”，準確地說，是遠徵的前程。
“那其實是雕刻？天吶，也太像真的了吧。”
“我看著它，甚至都能聞到食物的香味。”
“他是什麼意思？這個展會和我們有什麼關系？”
“什麼藝術？什麼繁榮？”
波弗反應很快，對圍觀的群眾高聲傳達：“這本來應該是由索林來公佈的訊息。索林，我們老闆，是的。我們在艾瑞博舊址附近發現了一處未經開發的金礦。準確地說，它本來早就應該被開採出來，只是因為我們都知道的原因，這個計劃被耽擱下來並遺忘了。”
“索林計劃重新啟動艾瑞博的工廠，開採這些金礦。我們將提供龐大的工作崗位，並為長湖鎮帶來難以想象的巨額收益。而現在，我們需要為此做些準備工作。”
一語激起千層浪。波弗在人群嘈雜的交頭接耳中對著夥伴們晃了晃手機。這是索林為解決他們的危機，剛剛做出的緊急指示。
“如果有礦可採，我們就有工作了！”
“有錢置辦一個安家之所！”
“我可以幫忙準備。”
“我也是！”
波弗安撫著激動的人群：“重啟公司還需要一些手續，以及前期投資。我們會盡快落實這些事宜。”
諾瑞揚起一張遮光簾，將香腸罩上。此刻，他終於無比放鬆地面對一眾充滿好奇的警務工作者：“它還沒有打造完成，不應該長時間受到光照。”
邦伯偷偷對團隊中唯一一個大師級別的手藝人耳語：“現在，壓力來到你這邊了，比弗。到真正的展會上，我們需要一個無比逼真的寶石香腸，而不是這個真的香腸。”
比弗以一種狙擊手看目標的死亡凝視轉向邦伯。手語用時方恨少，最後千言萬語，彙成落在邦伯後腦勺上的一巴掌：“我可真是謝謝你了，兄弟。”
如潮水般後退著讓出路來的人群裡：“哦，天吶！你剛才看見了嗎？那可真是巧奪天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