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水上
德瓦林對那兩位西裝革履的男人沒什麼好感,比起比爾博的警惕,他有過之而無不及——覺得他們兩個早早盯上索林行蹤,都不是什麼好人。“一個‘話癆’,你說另一個叫什麼?”德瓦林一邊向索林抱怨,一邊囑咐比爾博小心說話行事。
“那個叫‘夏莫’。”比爾博收拾好書包,早知道艾瑞博已是當代廢土,他就不會大老遠把電腦背過來了,“還有,什麼‘話癆’?那位先生叫克勞,ke克,ao勞,好嗎?”比爾博一路上都在試圖勸阻德瓦林不要“先兵後禮”,盡管一向以武)德服人的壯漢打心眼裡覺得只要他試一試,管他“話癆”還是“克勞”的,都會露出馬腳,不費他們的工夫再去賠罪禮遇了。“他一個大老爺們居然叫‘夏莫’?”德瓦林選擇性失聰,抱著臂轉向另一邊,“像個小姑娘的名字,夏莫妮卡。你也這麼覺得,是吧,索林?”在比爾博的怒視中,索林不置可否,但挑起眉毛和上揚的嘴角掩蓋不了他內心的惡劣想法。“咳咳……行啦!你倆再明目張膽一點,就舞到人家面前了。”遠遠看到那艘小型帆船和岸邊揮手示意的兩人時,比爾博低聲警告。
“歡迎登船,這是勝利號。”夏莫禮貌微笑,然後煞有介事地同比爾博握了握手,這才走到船尾握住船舵把手。“勝利號?”那個歷史上很出名的船?比爾博疑惑地看了眼正擦身而過的克勞,對方聳了聳肩:“這個嘛,只要登記檔案上不是這麼寫的,我一般隨他愛怎麼稱呼。所以這是勝利號嗎?是的,可能吧。”岸上的索林隔著疏遠而禮貌的距離,舉手向兩位來客揮別,餘光謹慎籠罩那船上他唯一在乎的部分。而德瓦林甚至懶得做那些表面功夫。
將將離岸,水霧的冷氣就已滲入衣物,克勞揪緊了領口:“我已經開始後悔和你們一道回去了。”如果不是夏莫邀請著急回鎮上的比爾博乘他的小帆船,引起了克勞的好奇,精緻的議員本來是打算等下一班客船回長湖鎮的。雖然客船一天只有一來一回這兩趟,意味著他可能要在艾瑞博和索林他們耗到晚上才能動身,但現在想來,至少客船相對封閉,對他這一身空有風度的派頭十分友好。
“坐下,”夏莫搖搖頭,嫌棄地翻了個白眼,“你擋我視線了。”克勞不情不願地靠向一個空酒桶,嘴裡並不服氣:“這麼寬個視野,就我這一條條擋著你了?”而比爾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小小的個頭,大大的疑惑,在心裡怒吼:“這兩位大哥到底是有啥過節,非得連著我一起罵?”
船頭以極小的角度偏離岸線,比爾博走到一邊,背對兩位當地人。他從船側還能望見趨步向集團舊址方向的那兩個同伴的熟悉背影。直到,那兩個身影也消失在層層水汽的遮蔽之外。
久違地在陌生環境中分開,盯著波紋在霧與風的廝殺間隙中爭相湧動。比爾博對此時此刻自己的心情感到有些懵懂陌生,直到……
手機在輕擾的風聲中微微震動。他低頭摸了一下兜,又用下下意識阻止了下意識想警惕周身的舉動。比爾博藉著短促閤眼的瞬間調整了一下情緒,將動作重新連貫起來,曲臂,伸手插兜,抽手拿出手機,舉到眼前,解鎖檢視。是波弗。深深吸氣,浪花沖上突然轉過方向的槳葉上,生死難料;又隨著那呼氣,脫力地滑下流線型的尾端,平靜地失落。
“比爾博:
我瞭解了。早回宿舍。
——波弗”
比爾博眨了眨眼,無意中皺起眉。克勞抽了抽鼻子,看了他一會兒,無聊地開口:“所以,夏莫,你們最近風頭不小,在忙什麼?”比爾博聞言也好奇地轉回身來,一邊翻著收藏的訊息記錄,一邊有意無意地注意著那兩人之間的對話。
“尊敬的比爾博·巴金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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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弗·邦伯之弟·比弗之堂弟”
夏莫操舵調轉船頭,對準長湖渡口。“你真不知道還是裝沒注意?”他鬆了一隻手叉腰,“漁民和管控所之間的糾紛。這不就是你負責的事兒嗎?”比爾博疑惑地轉回來看向克勞。後者聞言也是十分驚訝:“我是給漁夫辯護沒錯,可是個體漁民什麼時候也是工會的管轄範圍了?”夏莫嘆了口氣:“我不是管漁夫,我負責的給管控所當值的那位找律師。”克勞冷笑:“你可真是個大善人,如此替鎮長著想。”比爾博好奇地在兩人之間看來看去。夏莫欲言又止,正好看過來,比爾博連忙把視線收回到手機上。
“親愛的bb:
你哪去啦,咋不接我電話啊。啥前兒回來呀?烤腸都要被邦伯吃沒了。再不過來,可就只剩青菜啦。哈哈,騙你的。我偷藏了兩根給你。但是我有條件,晚上吃飯時候你離邦伯遠一點,我要跟他決鬥!
——波·打邦伯·誤傷比弗·哥哥們我錯了?弗”
“……這不叫串通!我只是讓你好好想想,”一個走神的工夫,夏莫就和克勞幾乎吵起來了,“漁民,你的朋友,鎮長的無稅at;值班老頭,我的朋友,鎮長的無償肉盾。你看,他們在這件事上沒有那麼多對立的地方。”“他們之間存在矛盾,並且多次發生沖突,”克勞並不認同,“我不能接受他每次經過閘門時候,都面臨被倒空一船收成的風險……”夏莫把船停穩,把錨一拋,扔下舵,走到面前打斷對方:“這就是我說的根本問題——管控條例裡有一條規定,默許了這種可能性的存在。而問題是,它怎麼就寫上去了?”克勞沉默了半晌,抱著臂低聲回應:“或者換個問法——是誰寫上去的?”夏莫挑眉,不置可否。“是誰寫上去的’’?”比爾博琢磨著他們的對話,靈光一閃。
比爾博撥回到最新收到的訊息介面。此時此刻,那怪異的文字頓時變得熟悉起來。
“比爾博:
你看到的夏莫船上那些酒桶,我也看到了。我心裡有數,會調查的,你放心。
如果他問到你不舒服的地方,找藉口說波弗有工作安排,讓你早回去和其他人集合。有什麼情況隨時聯系我們。
——索林”
久違地在陌生環境中分開,不只是他不便開口,也有一方不便回頭,只能盯著斷壁殘垣在山與地的夾角裡留下劃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