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幄掀簾入帳,教躍入視野的成片狼藉驚住,縱橫疆場數十載練就的臨變不慌輕易繃散,面色遽改。“爺,誰惹您不快了?”
話才出口,便欲咬斷自己的舌頭。
縱是女皇陛下,也沒有讓長年清冷如雪的鎮國公爺動容的本事,倒是回回被爺少而精的玄辭冷語氣得直跳腳。
遑論其他人了。
可這以他家公爺為中心,輻射整爿營地的低氣壓委實罕見,他想不好奇都難。
畢竟邊疆不比皇都,戰場不似市場,沒那麼多閒趣。
好容易來了一樁,韋大右帥八卦細胞不斷分裂,怎麼也安分不下來。
“有野貓闖進了營帳?”
用不著察言觀色,直接問最好。因為他家公爺的喜怒,昔年難見,今夜難辨。
“查得如何了?”
似是飛快地瞟了他一眼,令他遍體生寒;又似無動於衷,獨對紙張,笑意淺淺。
韋幄順勢陪笑,躬身彎腰。“青焰那位似乎對正室娘娘頗為眷顧,沙場冒險之事絕無可能,遊山玩水亦不合時宜,想來…”
“想來你還未查清楚?”
如珠碰玉的華音生生將他的話頭劈斷,兀自散發低氣壓的某位爺終於放下手中破紙--本來好好的,教他天天看、時時摸,可不就破了?紮紮實實地正視了他…不止一眼。
本應消去夏夜暑氣的清涼眼神渾似一把斬刀,沒砍斷韋大右帥的脖子,亦斬盡了他的好奇心思。
公爺雖如雪,八卦不可為。
韋幄正了正神色,肝膽分毫不抖。--給帳內冰流凍得僵硬如鐵,想抖也沒那個能耐了。
“新近派出的那批夜半歸位,定會有進一步的訊息。”
“嗯。”
極淡的一聲應,涼眸重新轉回紙上,宣告了對某右帥疑似凌遲的結束。
韋幄退出得不能更快,唯恐稍慢便要橫著離開。
薄薄的帳簾垂落,明媚的月光透過,一室姍姍令人心折。
萬物不清冷,炎涼唯人心。
此時綻放在月光下的,便是銀璈鎮國公爺不為外人所見的,自心底蔓延至清瞳中的,滔天灼焰。
公認的世外潔雪,自詡的白雲自在,不過是從前。
如今世間有她,明眸善睞,嗆辣有加,遇之得之,才合他心之遐。
正室娘娘?眷顧?
腦海中拂過韋幄的話,清卓面龐微昂,五官脫塵絕朗,赫然便是暖澤畔月夜下,對著某位深得眷顧的正室娘娘沒完沒了耍流氓的雲姓某鳳澤。
滴水映日的眸子鎖緊潔白紙張上兩個極盡扭曲的字,指腹撫了又撫,極盡…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