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拿著體溫槍測了下,已經退燒了。
可能是因為發燒的緣故吧,她感覺自己現在反應格外遲鈍,護士離開後才開口同賀江確認:“我剛才發燒過了?”
賀江點頭:“低燒,一點點溫度。現在身上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但還是很熱,陳佳渡向上抬腿,被子撐出一條縫,冷氣趁機鑽進來。
呼,好多了。
餘光瞄到放在地上的折疊雨傘,水漬流了一地,自然而然聯想到賀江身上的潮濕。
“外面下了很大的雨嗎?”
賀江說:“剛才挺大的,現在的話……”
他走到窗邊撩開簾子,方便陳佳渡自己觀察。
漫天的雨絲沿著透明的窗子流淌,水流嘩嘩嘩的,像一股股湍急的小溪,閉上眼好像可以聞到屬於暴雨的氣息,清冽的,冰涼的,像薄荷,也像賀江現在的氣息,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緩和。
但這些無法掩飾今天不宜出門的事實。
陳佳渡垂著眼,聲音平平:“今天天氣不怎麼樣。”
“不好嗎?”賀江稍稍停頓,聲音低沉而清澈:“我沒這麼覺得。”
陳佳渡微微抬頭朝他看去,一時分辨不出這句話的含義。
他是喜歡下雨天,還是……
“要喝水嗎?”見她沉默,賀江擰開保溫杯遞過來,“鹽水,溫的。”
陳佳渡搖了搖頭,鹽水裡的成分有輕微的針刺感,她忍不住撓了一下,猶豫半天:“手機能借下嗎?”
“當然。”
賀江遞去手機,陳佳渡撥通了號碼,對面接通後她簡單說了幾句,隨後就將手機還了回去。
“我跟男朋友說過了,他待會兒過來。”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離開了。
她說得很清楚,賀江表現得像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又將保溫杯遞向她,機械性重複道:“喝口水吧。”
陳佳渡抿了抿嘴,只能喝了兩口水。
賀江拿過保溫杯,自顧自起身。
“我再去接一點。”
“賀江。”她開口叫住,聲音極輕的。
他僵在那兒,回身對上她執拗的眼神。
“你應該走了。”陳佳渡說,喉嚨發堵,眼一瞬不瞬地望著他,讓出最後一步餘地:“或者你要留下來跟他打個招呼也行。”
賀江默了半晌,忽一笑,原來對自己的抗拒還是這麼強烈啊,他居然奢望對方會心軟,可她明明連讓自己待在身邊都不願意。
他整個人都很靜,聲音是冷的,透著疲憊和失望:“用完了就把人趕走……”
“陳佳渡你。”有沒有良心啊。
言盡於此,牆上的電視裡正在播放近期新上的搞笑綜藝,笑聲一陣接一陣,對比越發強烈。
“對不起。”陳佳渡別開臉,抬手捂住眉眼,呼吸聲稍稍重了些,繃著臉試圖按捺住情緒,但病中的人總是脆弱的,並不容易。
她也清楚自己這麼說很過分,對方冒著大雨送她來醫院,可她醒來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他從身邊推開,推得越遠越好。
“……謝謝你送我來醫院。”
他們之間不該有太多牽扯,不論是出於兄妹之情也好,其他也罷,她又不是意志堅定的聖人,會貪戀,會不捨,會走不出來。
她的意圖清楚直白,賀江緘默良久,胸膛緩慢而深深地起伏,才終於做出抉擇。
並不算艱難。
只要面對她,他永遠只剩這一個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