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再待一會兒,等到他來行不行?”
那語氣脆弱,幹澀,略啞,隱忍到了極點;目光又懇切到讓人無法直視。
這像什麼話?
陳佳渡控制不住地發抖,嘴唇緊繃,呼吸跌宕,心髒一下下揪得生疼,只能攥著手用指甲用力扣手心,企圖緩解酸脹。
賀江將手輕輕地搭在她的手背上,溫柔握住,上半身略傾,肩膀不住輕微聳動。
“待一會就好,就一會兒。”
—
在孟樾來之前,賀江很守信地離開了。
孟樾到的時候只看到陳佳渡一個人待在角落,見別的病人都有人坐在旁邊陪護,只有她孤孤單單的,忙走了上來。
“抱歉,有點事,來晚了。”
陳佳渡露出一個微笑,“能來就好了。”
孟樾坐在旁邊,神情關切地注視著她。
“身上有哪裡難受嗎?”
她搖頭,“還好,謝謝你來。”
其實打電話的時候她別無他想,只是盡快找個讓賀江離開的由頭,而孟樾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孟樾握著她的手,心疼地:“傻話。我是你男朋友不是嗎?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
她抿唇:“嗯。”
又坐了一會兒,陳佳渡想去上廁所,孟樾抽走小被子和熱水袋,舉起吊瓶。
陳佳渡慢站起來,兩腿還是有點發軟,晃了一下,旋即被牢牢扶住。
兩人往廁所走去,快到的時候孟樾才想起件尷尬的事:男女有別。
他總不能進女廁所,於是想找人幫忙舉下吊瓶,但每個人看起來都很匆忙,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尋覓無果,陳佳渡沒所謂地說:“我自己可以。”
孟樾應聲,把吊瓶交過去,多少還是有點不放心,揉了揉她的頭發叮囑道:“我在門口等你,有事隨時喊,我聽得見。”
上完廁所洗手的時候陳佳渡發現眼睛周圍一圈都是紅的,活像受了天大委屈,怪不得孟樾看起來這麼緊張。
她趴在臺面上用水潑了潑,臉上冰冰涼的,籲了一大口氣,抬腿走到窗邊,有一條不大的縫隙開著,朝外邊探去,剛好夠透透氣的。
漫無目的地望來望去,直至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在樹下,大雨滂沱,沉默如一樽雕塑。
陳佳渡木然地眨了眨眼,眼前仍舊有點模糊,想來是此刻沒戴眼鏡的緣故,眯著眼再仔細去尋的時候已經消失了,心下一空。
說不上來的感覺翻湧,她在腦中反複確認剛才是否看錯,想來是沒有的,於是將吊瓶掛起來,拿出賀江走之前找人送來的手機開啟,點進微信,手指在鍵盤上敲來敲去打了很多,可一句話都無法組織好。
倒是那邊先行發過來了。
賀江:「給你點了白粥還有蘋果煮水,待會有人送上來,趁熱喝。」
賀江:「別站在視窗,注意保暖。」
賀江:「我走了。」
她知道自己剛剛沒看錯,也不會認錯。默默把字都刪了,發道:「謝謝。」又跟了一句:「路上小心。」
賀江:「好,快回去吧。」
陳佳渡攥著手機,眺望灰白天穹,內心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