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
血濺了花紜一身,“滴答滴答……”,她的雲鬢在流血。
她顫抖著收回手,只見李懷玉瞪大了雙眼,摸了摸自己的頸側,搞到了一手熱乎乎的黏膩的血,他看見自己血紅的手,難以置信地望向花紜。
金簪子刺進了李懷玉的脖頸,他嘗試發聲,卻只能聽見嗓子眼“咕嚕咕嚕”的聲音。他嚥了口唾沫,感覺喉管有個洞,一直漏風。
他沒想到自己以這種方式死去,太不體面了。
“咣當”,花紜的劍從李懷玉的手裡掉落,他不斷地吐出血,最後向後栽倒,像一個被折斷脊樑的稻草人。
“滴答滴答……”
春雨簌簌。
李懷玉的眼眶被溫熱和冰涼包裹,最後淚水將雨水包裹,一起順著臉頰滑落。
花紜渾身還在抖,血液沸騰,將春雨的冷都燒幹。適才的緊張和恐懼感還沒有過去,後怕就像潮水一樣襲來,將她淹沒。
她在李懷玉把劍插進沈鶴亭的後心之前,用簪子插進李懷玉的脖頸,要了他的命。
如果她慢一點,沈鶴亭就……
看見李懷玉倒下,她也像被血蛭吸幹了全身的血一樣癱倒。
雨混著血,在李懷玉的右眼窩彙成了一個暗紅色的小水窪。
他眨巴眨巴眼,笑了出來: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沈鶴亭的臉。
此時沈鶴亭臉色蒼白,渾然一副死人樣。李懷玉心裡痛,又有些痛快,又難過又快樂,人都被這種奇特的感覺給扯成兩半了。
“我……”李懷玉張開嘴,但他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他更開心,笑得好像個孩子。
他第一次笑得那麼肆無忌憚。
李懷玉伸出左手,想去抓沈鶴亭的手,可僅僅是碰到了他的指尖。
“我……”李懷使勁說。
沈鶴亭依舊不睜眼,沒有反應。
“我……”李懷玉還想抓他的手,可現在連指尖都碰不到了。
“我有話。”李懷玉疲憊地放下手,側眼望著沈鶴亭。
沈鶴亭的睫毛似乎顫動一下。
“我知道你聽得見,”李懷玉嗤笑,但依舊沒聲音,連花紜都聽不懂,“我騙你的。”
沈鶴亭的眉頭似乎往裡湊了湊。
“騙你的,”李懷玉大笑,“我騙你的,騙你的……”
便合上了雙眼。
春雨持續而下,一顆顆雨珠在地上砸出個小傘面,花紜愣愣地盯著沈鶴亭,失去了所有力氣。
春天本該是播種的季節,可他們在這個春天裡,毀滅一切、自食惡果、死無葬身之地。
—
十日後,京畿行宮,柳樹抽出了新芽。
隱約能聽見宮中的鼓樂絲竹聲,而行宮內,除了柳樹上黃綠色的新芽,便都是枯槁的枝幹、一半成泥的落葉。
臥房內,有人在撥弄琵琶弦。她不懂音律,撥出來的聲音嘔啞嘲哳難為聽。忽然,琴絃斷了,她望著自己被劃傷的手指,愣了許久。
“你琴傷了我的手,”她回眸凝望躺在床上的人,委屈地說,“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