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燈燭燃起,庭燎之光,恍如金烏。
“陸青空?遊女?”
夜未央將手中一沓卷宗遞給周負雪,皺著眉,道:“日照的人來到實沈國應當會有記載在冊的,我明日讓人給你尋一下送來吧——這裡是所有在實沈國喪命的人的名單。”
周負雪接過來,隨意掃了掃,道:“我九師兄是個安靜不住的性子,若是來到了實沈國不會不聲不響的,勞煩夜莊主再派人去其他比較熱鬧的地方尋一尋。”
夜未央道:“自然。”
商議好陸青空的事情,周負雪和夜未央沒有其他的話要說,將卷宗歸還,站起身便要告辭。
夜未央突然叫住了他,神色間有些尷尬,他低聲道:“你相信那個人真的就是明燭嗎?”
周負雪神色一冷,身上的殺意幾乎沒控制住:“不要胡言亂語,他就是師兄,我不會認錯的。”
夜未央道:“但是你二師兄也說了,明燭是在他眼前掉到蔽日崖的,那種情況根本就沒有命能活下來,更何況他掉下去之前丹田都被毀了,更是十死無生,你真的信他……”
他還沒說完,一股寒光猛地朝他射來,擦過他的臉側直直將夜未央背後的牆壁刮出一道深刻的劃痕。
周負雪一字一頓冷厲道:“他就是師兄。”
夜未央看到周負雪一副要砍人的兇狠模樣,無奈地搖搖頭,道:“好吧,你說是,那就是吧。”
周負雪轉身就走。
明燭被夜未央安排在長夜山莊的別院中,沿著抄手遊廊一路走過,再過一座石橋便可到。
周負雪趁這個時間將渾身散發出來的狠厲和殺意收斂的一幹二淨,等到推開房間的門,他又變回了喜怒不形於色的冷漠。
周負雪和夜未央談了半個多時辰,原本以為明燭早就睡了,但是一推開門,卻看到明燭穿著一襲白衣,正赤著腳站在窗戶旁,垂眸看著什麼。
周負雪緩步走了過去,當看到明燭手中的東西時,瞳孔劇縮。
明燭手中蜷著一條手臂長的青蛇,大概是身體卡在窗欞上被夾傷,連爬行都成困難,他正用指腹緩慢撫著傷處,垂下的眸子一派淡然。
周負雪看著明燭這樣的神色,沒來由地感覺到一陣驚恐。
“師兄?”
他的聲音幾乎變了。
明燭似乎才發覺他過來,恍了一下神才笑道:“你回來了,事情商量好了嗎?”
周負雪抿著唇沒說話。
明燭說著,將手中的小蛇輕輕放在窗欞上,用指腹點了點那青蛇的頭,柔聲道:“去吧。”
青蛇在窗欞上緩慢遊了下,竟然人性化地朝著明燭點點頭,很快溜走了。
直到那青蛇游到了黑暗中,明燭這才回過神,疑惑地看著周負雪,道:“怎麼不說話?”
周負雪張了張嘴,但是一個字都說不上來,一種沒來由的驚恐和絕望籠罩在他心頭,和明燭重逢著幾日來被他可以忽略的細節一點點浮上來。
他為什麼不再怕高,不再怕蛇?
為什麼會那麼笑意盈盈地將一個重傷的人從行鳶上扔下去?
為什麼……
夜未央的話猛地在耳畔響起:“你相信那個人真的就是明燭嗎?”
明燭看到他一直不說話,眼神都有些失神,疑惑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含糊道:“負雪,怎麼了啊?”
周負雪猛地一顫,迅速回過神來,他看著明燭,狂跳的心緩慢的平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