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沈國被一片汪洋環繞,無數條石橋橫跨一望無際的水面,蔓延四周,橋上終日人來人往。
明燭三人從行鳶臺上下來,徒步走了一刻鐘才看見了實沈國外的汪洋瀚海。
夜未艾迴到了實沈國後,一路上草木皆兵的惶恐頓時消散個一幹二淨,險些歡快地跳起來,攬著明燭的手臂,靦腆笑著:“哥哥,我們終於到了!”
明燭出生實沈,看到記憶深處一望無際的瀚海,也有些感慨,他環顧一圈,道:“石橋好像比當年多了好多。”
夜未艾點頭:“嗯嗯,這些年哥哥一起在修橋——我們是從橋上走過去,還是坐船去呀?”
明燭一挑眉:“有區別嗎?”
夜未艾解釋道:“實瀋海不準從空中禦風而過,從橋上的話需要徒步過去,大概要走一個多時辰才能到;坐船的話就會快一些,大概兩刻鐘就能到主城。”
明燭立刻道:“船船船。”
夜未艾眉開眼笑,蹦蹦跳跳地去買玉令了。
因為靠近水邊,石橋的沿岸滿是翠綠的樹植,夜未艾買玉令的時間,兩人便靠在一棵樹旁等著。
因為昨晚的事情,明燭不怎麼好意思和周負雪說話,一直左右環顧,看著人來人往,眸中滿是燦然的光芒。
周負雪彷彿是怕他會丟,熾熱的視線一直跟著他,絲毫不覺得有任何奇怪。
明燭東張西望,似乎想離周負雪遠一點,但是他挪一步,周負雪恨不得跟過來三步,一副想要把他塞自己懷裡的架勢。
明燭頓時不敢再挪了,兩人氣氛有些尷尬,明燭只好沒話找話,指著實瀋海上一個虛幻的光影,道:“那是什麼?結界嗎?”
周負雪掃了一眼,解釋道:“那是城界,自從當年……蔽日崖妖修幾乎出世後,師父和夜未央、周明重便在每座城池中佈下了只針對妖修的結界。城界陣眼往往在城池正中央,往外擴散五十裡。”
明燭“啊”了一聲,幹笑道:“城界啊,哈哈,真厲害。”
周負雪往他身邊靠近了一步,居高臨下看著他似乎有了些冷汗的臉,道:“師兄,你怕我?”
明燭:“……”
怕師弟什麼的……明燭說不出口。
他胡亂伸出手,抵在周負雪胸口,防止他再靠近,耳根有些發紅,甕聲甕氣道:“我……我才沒有,我、我沒有……”
周負雪看到他垂著的羽睫都在微微發抖了,只好沒再逼他,從善如流地退了回去。
明燭頓時往旁邊跑了幾步,抱著膝蓋蹲下來,餘光一眼一眼地瞥著周負雪,唯恐他再沖過來動手動腳。
之前明燭應對還是個半大孩子的周負雪簡直得心應手,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不光他變了,連周負雪也變得幾乎有些陌生,明燭甚至不能從他那張冷漠的臉上看出絲毫情緒來,這才導致自己處於被動的位置。
他一邊懷念在日照山時的周負雪,一邊漫不經心地將地上的草拔起來,看也不看地往嘴裡塞。
周負雪看到他的動作愣了一下,等到反應過來時,明燭已經將兩根草嚥了下去,滿臉心不在焉,似乎都沒有發現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周負雪面無表情地走上前,抓著他還在拔草的手將他強行拖了起來,沉聲道:“你在做什麼,那種東西是能入口的嗎?”
明燭唇邊還有一片草屑,他茫然地抬起頭:“啊?什麼?”
周負雪冷著臉將他唇邊的草屑擦幹淨,冷聲道:“吐出來。”
明燭:“啊?”
周負雪掐著他的下巴,迫使他張開嘴,卻發現明燭已經將那些草嚥了一幹二淨。
明燭一把甩開他,臉色有些蒼白,他後退兩步,道:“周負雪,你差不多夠了,剛剛見面,我不想和你一般見識。”
他神色難看,帶著些許怒意。
若是在以前,明燭哪怕露出絲毫不悅來,周負雪都會誠惶誠恐地停止任何會惹他生氣的舉動來,但是今非昔比,周負雪非但沒有道歉,反而神色更冷。
“草好吃嗎?”
明燭愣了一下,看到地上被自己跩禿了的草,這才反應過來周負雪為什麼生氣,他捂住嘴偏過頭,彷彿生悶氣地低聲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順手了……”
周負雪無法想象他這五十年到底過的是什麼日子,才能在出神時順手將手邊的草抓著往嘴裡塞,他原本氣得要死,但是隻是隨便想想,心中的痛意更甚,天大的怒火也發不出來了。
周負雪深吸一口氣,將聲音放輕,道:“師兄,對不住,是我不對,你不要生我的氣。”
明燭偏著頭,不再看他,本來就蒼白的臉上全無血色,他悶悶“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而此時夜未艾也拿著三枚玉令蹦蹦跳跳地過來了,他性子跳脫,沒有察覺出來兩人的異樣,歡天喜地扯著明燭去坐船了。
從岸邊坐船去實沈國主城需要兩刻鐘,沿路全是波濤不絕的水面,風景如畫,但是明燭卻沒有心情欣賞,抱著膝蓋坐在床邊,迷濛的眼睛望著窗外,但是卻什麼都沒看心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