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燭深吸了一口氣,半天才道:“你……現在是鬼修?”
明昭漫不經心地點點頭,道:“對啊,二十年前我就死的渣都不剩了,魂魄去修鬼道不是正好嗎?”
明燭回想起當年在蔽日崖上,鬼氣森森的明昭抱著宿晏一副失心瘋的模樣,嘴唇輕輕抖了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道:“那……那娘親呢?她還活著嗎?”
提到宿晏,明昭意外的沉默了,他偏過頭,將一顆紅色的石頭糖捏著,慘白的指尖越發顯得詭異,半晌後他才輕輕道:“你知道為什麼沈紅川查到了那簾就要被周明重滅口,而你知道了那麼多卻沒人敢動你嗎?”
“為什麼?”
明昭輕輕笑了,用一種極其漫不經心的語氣幽幽道:“因為他們欠你娘親一條命,否則二十年前無數大乘期大能隕落在蔽日崖,為什麼惟獨他們還活的好好的?”
明燭瞳子一縮。
“難道因為他們技高一籌,還是高人一等?”明昭諷刺一笑,“都不是,是因為他們運氣好。”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明昭將手中的糖扔到嘴裡,嚼了嚼,心不在焉道:“和我說說,你現在對蔽日崖那件事到底知道多少,不要和我廢話,我要聽到你知道的全部。”
明燭微微咬牙,猶豫片刻才道:“我從年少時便想過……”
二十年前蔽日崖一戰為天下大能竭盡所能都要掩蓋住,彷彿一樁醜聞一般,但是隻有在旁邊圍觀了全程的明燭知道,那件事並不為人所恥,反而悲壯得令人落淚。
蔽日崖常年陰風陣陣,從數千萬丈的壓低刮來源源不斷帶著血腥氣的寒風,還會夾雜著陣陣野獸的咆哮。
巨大的六芒法陣在懸崖邊緣散發著血腥的光芒,明燭被明昭抱在懷裡,渾身因為對血腥的厭惡而微弱發著抖。
他埋在明昭頸窩處,眼淚嚇得狂落不止,他顫聲道:“爹爹,他們……死了嗎?”
六個人盤腿坐在陣法邊緣閉著眸,血從他們身下緩慢蔓延至陣法中間,彷彿被什麼吸收著散發出陣陣血霧,彌漫四周。
明昭一向吊兒郎當的臉上此時嚴肅冷漠,他冷聲道:“快了。”
宿晏一身白衣,悲天憫人立在懸崖邊緣,只要往前走一步便會落入無間地獄,滿頭白發被狂風吹得拂起,她微微回頭,柔聲道:“阿昭,撐不住了。”
明昭微微咬牙,道:“我再去找幾個大乘期……”
“來不及了。”宿晏美絕人寰的臉上露出悲色,她十指交叉置於胸前,面對著萬丈深淵,柔聲道:“落葉歸塵,星河替日,白雲入蒼……”
她話還未完,深淵地猛然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野獸咆哮聲,聲聲嘶吼。
明昭聽不懂那悲切又憤怒的嘶吼到底是什麼意思,明燭和宿晏卻聽懂了。
“不歸!”
“不替!”
“不入!”
那彷彿是從地獄來的一聲聲答複,震徹人耳畔。
明燭捂著耳朵,眼淚簌簌落下。
“我要你們死!”
宿晏被最後一聲怒吼驚得從懸崖邊倒退兩步,滿目悲慼。
她再次回頭,眸中盈著淚光:“阿昭。”
明昭將明燭放下,大步朝著宿晏走去,一把將那柔弱的女子抱在懷裡,他輕輕在宿晏眉心落下一吻,柔聲道:“我陪你一起死。”
宿晏淚水落下,卻是柔聲笑開了,她道:“那燭兒和浮華怎麼辦?”
明昭道:“我將紅蓮留給他們。”
法陣中的人一個個倒下,明昭走上前將最後兩個人抓住,在他們渾身靈氣被那法陣悉數吸收完之前猛地一掌將他們從陣法中打出去,他和宿晏代替了那兩個位置。
歸寧奄奄一息,緩慢抬起頭,朝著前方奮力看去。
“阿晏……”
宿晏在血光中沖他笑,柔聲道:“燭兒和浮華便託付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