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負雪輕輕吸氣,省得自己被明燭氣死,他將視線收回,落在地上那一堆雜物上,冷聲道:“師父讓我轉告你,明日你不必上臺比試,注意些禮數去招待貴客便好。”
明燭站起來,歪了歪頭:“貴客?”
“實沈國長夜山莊,降婁國沈紅川明日一早回來,需你辰時在山門口迎接,切莫忘了時間。”
明燭:“哎……”
他正想要問長夜山莊來的是誰,周負雪大概是耐心告罄,從袖子裡掏出一團青色布帶放在桌上,也不說話轉身就走。
明燭追出去,扒著門框,問:“十三?”
周負雪沒理他,很快消失在濃霧中。
明燭不明所以,但是又不好追上去,只好胡亂收拾了一番,將身體砸在了床上。
他之前因著周負雪的照顧過慣了愜意日子,而周負雪一走,他一朝回到野人生活,日日叫苦不疊,最開始的一個月更是每晚都睡不著,最後鬧了沈娣安給他開了一堆藥和香這才勉強入睡。
明燭閉眸醞釀了一會,還是睡不著,只好皺著眉坐起來,將地上的小香爐撿起來,扔了一堆香進去點燃。
霧氣嫋嫋,繚繞在整個房間。
即使藥量這般大,他還是輾轉了半個時辰才淺淺睡去。
翌日一早,晨鐘響徹山巔,明燭迷迷糊糊地爬起來,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滾到了床下,燃盡的雕花小香爐正好卡在他腰上,他掀開中衣一瞧,面板已經青紫一片。
離辰時還有兩刻鐘,他也不著急,睡眼惺忪地洗了臉換了身衣服,坐在雜物成堆的桌子上打了一會盹才終於清醒了。
往日裡他很少束發,因為不喜約束,從來都是用發帶隨便束住便完事兒了,但是今日是宗門大比,不光西山北山所有弟子都會到場,還有一些和歸寧真人私交甚好的大能修士也會到場,若是作為日照大師兄還這般不修邊幅的話,指不定會被天下人恥笑。
明燭舉著手將半邊頭發堪堪束起,餘光瞥到了昨日周負雪留下的布帶上,他將布帶展開甩了甩,看著上面精美的日照山紋,想了想,索性直接綁在了發冠上。
青色發帶飄然垂至腰跡,他對著鏡子左右照了照,確定發冠沒有帶歪,這才滿意地彈了彈水紋鏡,笑吟吟道:“真是個大美人。”
水紋鏡被他彈得微微晃了晃,明燭自戀夠了,正要收回目光時,卻瞥見清晰的鏡面中,他墨灰色的眸子彷彿微微扭曲,接著一陣漣漪波動,竟然變成了金黃色的豎瞳,看著就像是……
明燭愣在了原地,伸手摸在了自己的眼上,他輕輕一眨眼睛,一行血從那金黃的豎瞳中流出,緩緩順著他的臉龐往下流。
這是……蛇瞳!
明燭驟然站起身,滿目惶恐地看著水紋鏡,他心跳如鼓跌跌撞撞地往後退去,眼前還殘留著方才那雙冷漠森寒的眸子。
“我……我的眼睛……”他哆哆嗦嗦地抬起手往臉上一抹,卻發現並沒有摸到絲毫血跡。
明燭急促喘息著,雙腿發軟靠著牆壁發著抖坐了下來,心悸窒息的感覺再次籠罩其上,他按著胸口,眼前一陣黑一陣白,難受得要命。
誇玉感受到他的心緒激蕩,瞬間現出人形撲了過來:“燭子?”
明燭瞳孔劇烈晃動著,看了半天才認出來誇玉,他死死抓住誇玉的手,啞聲道:“我的眼睛……”
誇玉看了看,道:“眼睛怎麼了?”
明燭愣住了。
誇玉從旁邊勾過來一個鏡子對著他,疑惑道:“你自己瞧瞧,什麼都沒有啊。”
明燭原本十分抗拒,本能地往角落裡鑽,聽到誇玉的話愣了片刻,才轉過頭瞧了那鏡子一眼。
依然還是墨灰色的瞳子,好像方才那金黃色的蛇瞳並未存在過一樣,就連臉上的血跡也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