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時間,幾人聚少離多,而每次聚在一起時周負雪都不在,每次詢問,沈娣安都說:“他好像在閉關吧,每次去都見不到人。”
明燭一聽頓時打了商焉逢一下,不高興道:“你又對他說了什麼?閉關閉關,成天閉關,都學你閉關把腦子閉傻了!”
商焉逢十分無辜:“我可沒和他說什麼。”
晏雪玉道:“大概是為了下個月的宗門大比?不是說修為有長進的人能隨刀先生一起外出歷練嗎,據說這回是去降婁國,唔,負雪是不是出身降婁周家來著?”
明燭道:“是。”
“那就對了,為了回家一趟,他自然要好好修煉啊,你們也別操心了,下個月應該就能瞧見了。”
明燭偏過頭,不自在地摸了摸臉:“我才沒……操心。”
幾個月的時間,他臉上的疤痕也已經消失不見,反而因為整日塗沈娣安給的藥膏又白了一個度,隨便戳兩下就通紅一片。
他趴在桌子上,眯著眼睛想:“降婁國啊,他真的想回家嗎?”
因為宗門大比所有弟子都瞧著,明燭不便輸的太慘,所以難得跟著商焉逢在寒潭閉關一段時日,終於在大比前夕將修為提到了金丹後期,勉強能拿出手了。
夜半時刻,明燭披著鶴羽大氅和提著雕花燈籠的商焉逢並肩而行,日照地處密林,秋日來得比山下要早一些,不過深秋,地面已經結了一層薄霜,在燭火照耀下熠熠閃著晶瑩的微光。
因為天色太晚,叢林中已經起了濃密的霧,煙熅其上,連幽靜的小路也遮擋住了。
明燭深吸一口氣,涼意被吸入肺腑,整個人都打了個寒顫。
商焉逢道:“明日大比你只要上第一場便好了,不要逞強。”
明燭聳聳肩,道:“我有自知之明,知道分寸,更何況就算我得了第一,師父也不會準許我下山的,都這樣了我幹嘛還要費這麼大力,打架是野蠻人才幹的事兒。”
野蠻人商焉逢冷冷瞥了他一眼,正要說話,明燭卻猛地臉色大變,一轉頭狠狠撞在了他懷裡,渾身都在哆嗦。
商焉逢也習慣了,看也不看地伸出手朝面前放出一道靈力,一條細長的小蛇被他打著滾到了草叢裡,一溜煙不見了。
明燭緩了半天,才輕吐一口氣,不滿地嘀咕道:“什麼時候能到冬日啊,我嚇都要被嚇死了。”
商焉逢陪著他往前走,道:“還在做噩夢?”
明燭“嗯”了一聲,道:“明日我要去老十那再弄點藥,最好能讓我昏死過去的,省得……”
他話音戛然而止,商焉逢抬起頭順著他的視線,便看到了拎著燈站在不知雅院門前的周負雪。
周負雪許是等了很久,青色的披風曳地,上面依然結了一層薄薄冰霜,聽到腳步聲他微微抬起頭,古井無波的眼睛深不見底,幽然朝著明燭看來。
明燭上前走了幾步,頭也不回道:“你先回去吧,明日見。”
商焉逢被他用過就丟也不動怒,微微頷首,轉身消失在了濃霧中。
明燭快步走上前,輕笑道:“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他笑的毫無芥蒂,彷彿半年前那些傷人的話並不是出自他口。
周負雪神色冷淡地看著他,心想:“他怎麼就能這般若無其事的同我相處?難道在他看來,那些冒犯真的能當做從未發生過嗎?”
周負雪沒說話,明燭也不覺得尷尬,側身開啟了門,道:“來都來了,進來一敘?”
周負雪還是一言不發,只是腳步很誠實地跟著明燭走了進去。
沒有了周負雪,明燭重新變回了原本不修邊幅的生活,除了商焉逢有空過來幫他收拾一番,其餘時候往往都是亂成狗窩。
明燭沒覺得不好意思,點了燈後將桌子上一些雞零狗碎的東西一袖子掃到了地上去,又將椅子上的軟墊拎起來甩掉上面的東西,拍了拍,道:“來,坐,我給你煮點茶吧。”
周負雪從進了房開始就眉頭緊皺,看到明燭就在這一片混亂中面不改色地泡茶,八風不動的表情幾乎扭曲了。
他憋了半晌,終於忍不住開口:“你就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嗎?”
明燭正在蹲在櫃子旁翻找茶葉,聞言抬起頭,茫然道:“啊?”
周負雪氣到說不出話,半天才道:“別忙活了,晚上喝茶你也不怕睡不著。”
這話太過親暱了,周負雪一說出來頓時覺得不妙,只好閉了口不再說話。
明燭捏著找出來的茶葉,有些迷茫地蹲在地上,抬著頭無措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