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清河咬著唇欲言又止,躊躇半天才死死抓著衣袖,小聲道:“我聽說……哥哥四處找人問奚楚的事情。”
明燭:“啊,對哦,看我傻的,你是掠月樓的小主子,應該是認識奚楚的吧,你能帶我去見他嗎?”
“不……”南清河立刻道,說完又覺得自己反應太過,聲音軟下來,“不、不能,哥哥,對不起啊。”
“這有什麼對不起的,不能就不能唄,又不是什麼大事。”明燭也沒在意,腰卡在欄杆上,手垂在下面胡亂抓了幾根草,哼著不知名的曲子手指靈活地忙碌一會,一隻精巧的草編兔子躍然指上。
明燭叼著一根草,將兔子插在南清河頭發裡,眯著眼睛笑:“哥哥送你的禮物,好看吧?”
“好看,謝謝哥哥。”南清河摸著頭上的草編,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猶豫片刻,又道,“哥哥能告訴我,你找奚楚做什麼嗎?”
明燭想了想,道:“唔,這麼說來,我找他好像也沒什麼事,就是想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
——能讓明昭奪鎮靈燈不成,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南清河走到明燭身邊,依靠在欄杆上,突然道:“你知道……成妖魅魎嗎?”
明燭抬起頭,不明白他為什麼說起這個。
南清河深吸一口氣,彷彿鼓足了勇氣,直視明燭的眼睛,眸含波光道:“數百年前,因妖族橫行於世,作惡多端,無數修道大能圍攻鬼芳……陷落城,無數妖族被殘殺,城主那簾墜至蔽日崖生死不明,成妖一族悉數湮滅,泯於世間。”
明燭曾經在日照藏書樓中看到過關於陷落城的書卷,小師叔也曾經在早課時講過,他微微挑眉:“我知道,所以?”
南清河道:“參加過那次戰役的大能大多數不是隱退便是隕落,知情者甚少,而我父親,恰好便是其中之一。”
南清河微微抬頭,看著那燈火通明富麗堂皇的掠月樓,輕聲道:“大能自來避世,但是他卻不同,他用陷落城得來的妖族內丹花了百年時間堆砌出來了這座窮奢極侈的酒池肉林……”
明燭聽到此終於皺起了眉,道:“可是紅川告訴我,這裡並不是花樓。”
南清河突然厲聲道:“這裡和那種低賤之地有什麼分別?”
明燭一愣。
南清河微垂著頭,額前長發落下,擋住他的神色,讓人看得不太分明,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他咬得死緊的嘴唇和繃緊的下巴。
明燭和南清河認識時間並不長,只覺得他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公子,天真又無知,身上每一處都透露出一股讓人由生保護欲的純澈。
此時他才陡然發現,在掠月樓這等魚龍混雜的地方滾出來的人,就算外表再光風霽月,骨子裡也藏著不輕易外露的陰鷙。
南清河似乎也察覺出來自己態度太過冷硬了,輕吸一口氣,聲音在微微發顫:“你不是一直很疑惑,為什麼再怎麼問,那些人都不告訴你奚楚到底是誰嗎?”
明燭茫然“啊”了一聲。
“他並不是什麼厲害人物,不過只是被我爹囚禁起來的成妖禁臠罷了,”南清河這句話從牙縫中一點點擠出來,到最後聲音幾乎帶著些顫音,“一個……只要有足夠的錢,就能肆意褻瀆的玩物,這種低賤的東西,在他們那些人眼中幾乎連死物都比不上,你覺得他們需要花費口舌和你多做解釋嗎?”
明燭完全愣住了。
南清河狠狠一抬頭,清眸中已經全是淚水,他自來性子軟弱優柔寡斷,此時卻戾氣纏身,小臉上滿是憤恨,他強行忍著不落淚,聲音哽咽道:“成妖行徑固然可恨,但是那些道貌岸然肆意殘虐弱小的人,難道就有多高尚嗎?成王敗寇,成的就是這些令人作嘔的宵小之徒嗎?”
明燭愕然看著他。
南清河看著明燭怔然的神色,愣了一瞬,立刻用手抹了抹眼淚,哽咽道:“哥哥,對、對不起,清河……不該對你說這些的,可是……”
明燭呆愣半晌,才不可置通道:“你說奚楚是陷落城的成妖?”
南清河點點頭,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是,奚楚的身份在說玉城的那些上等人中已經是人盡皆知了,他妖相是……是狐,是陷落城城主那簾的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