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訴彎唇,冷冷一句:“有意思。”
祁聿聽到救下人的身份一愣。
太子詹事府那位陸詹事的兒子?他不是被東宮那位保去了麼,怎麼淪落到十二監做了閹人,還偏偏被她揀了?
只能說自己救得太巧......她一向惡心宮裡這群無根閹人認孝子賢孫,忍了這麼多年頭次破例收‘兒子’,卻是這層無解關系。
讓陸斜認殺父仇人作父、日日人前人後喊‘幹爹’......她可真要被人生第一個‘義子’給剮了。
這是什麼事!
怔愣間禁軍上前,有幾分忌憚說:“祁隨堂,該是時辰了,再晚交不了差。”
她呆滯著應聲,“那走。”
神武門前祁聿戴著碩大木枷,這般刑具本該壓得人直不了腰,祁聿細條身子卻安安靜靜站著不動。
過路人曉得這是宮裡當官又犯了罪的閹人,路過百姓怕日後報複不敢直接吐她身上,全唾她腳旁。可鞋面、衣裳下擺有人開了頭,便多起來。
收了祁聿‘簽票’的禁軍看不下去轟了幾次,卻轟不絕這些看熱鬧洩恨的百姓。
中途就連六科不怕死的言官也來斥她牲口不如,拿國子監戒尺砸她。她現在身負刑拘不能私動,額角砸破也沒吭聲。
禁軍不敢轟六科給事中,但司禮監請來錦衣衛往旁一站,言官全嚇回去了。
可她還是這麼被圍觀、被羞辱罵了整整一日,頸子上鐵索由人牽著,真如牲畜一樣被人對待。
天幕過去,木枷還沒結束,直到天徹底黑透才有禁軍解她身上木枷,那邊模糊不清的人搬刑凳。
騰驤左衛官湊近低聲:“祁隨堂,天黑刑杖見不清血,您一會兒只管叫,餘下的我們來。”
“放水放出天了!”一道沉聲由黑傳來。
身旁禁軍一震,嗓子揶住不知如何解釋,又緊張看著祁聿。若是有懂行的人監刑,不知道接下來還能不能使詐棍。
祁聿朝濃黑處應聲:“翁父讓你接我回去?”
“我們幾人在司禮監下了賭局,看你今日是將陸斜扔出門,還是等著叫他殺你。”
“我押了一百兩,你會留他。”
昏暗隨著他走近的聲音撥出身形,是早上接她玉的許之乘許隨堂,她鄰居。
祁聿把垂掛鎖鏈的腕子揉揉,手遞給禁軍,示意讓他開鎖。就是空心的掛一天身上也受不住,腿老早開始打軟了。
留不留,這是好問題。
她想了一日也不知道如何處置,因為已經盟帖要了人,扔出去他必然回老祖宗身.下,死局不說,還讓她白得罪了這幫監生跟一日苦楚,太虧了。
可不扔......死自己,更虧。
禁軍將祁聿身上刑具一一取下,佝腰請人上刑凳。
祁聿冷冷瞧一眼:“我不是正趴著麼,動手吧。”
禁軍:......
慌得招手隨便拽了個禁軍同僚往刑凳上摁,“打!”
三十杖行完,許之乘‘嘖嘖’兩聲好慘,拽著祁聿朝宮裡走。
祁聿點頭應和,跟著他的話順自己境遇:“是慘,明日我負傷還得去詔獄忙前忙後,更慘。”
祁聿負了錘子的傷,刑鎖、木枷皆是空心假刑,就連三十杖也沒上身,傷哪裡,嘴上麼。
“不,你現在回去看你‘兒子’才慘。”
許之乘樂出聲,硬看樂子那種。
祁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