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訴跟著瞧出去,一隊騰驤左衛而已,這會兒就是北鎮撫司親自來司禮監鎖人也要候著。
他很是淡然道:“你要受刑一日,再吃點。”
望眼上座,劉栩還沒讓陳訴放碗,她夠著盤拿最後張白麵餅,“謝翁父疼惜。”
又坐回去低頭啃,還慵散痴笑聲。
“出門將佩玉留下,天恩不能受汙。”
這規矩祁聿明白,在劉栩開口第一個字她就騰手摘了玉擱桌上,往身旁許隨堂面前一推:“謝謝行好。”
許之乘收玉仔細貼懷裡:“我親自給你送回去。”
這是司禮監最重要的一塊玉,一塊跟文官對站的臉面脊樑,也是寸殺言官半副賢名的金貴物件。
而祁聿,可以掛腰上宮內四處行走。
她吃完,鬆鬆僵了一夜的肩胛:“先放你那兒,我房裡現在進不得。”
所有人都知道祁聿房裡多了什麼,但不讓人瞧,桌面上看向祁聿的目光多是料不到的驚詫。
劉栩摸不透的又定睛兩眼,揮手讓陳訴擱碗。
“翁父,兒子去了,明早我再去詔獄審聽。皇爺心思還請翁父幫兒子度度,好叫兒子別再受罰。”
祁聿受罰不是皇爺心思忖度不準,是度的太準。不然昨日那樣狂狼,兩衙請的淩遲怎麼落不到他頭上。
祁聿恭敬行了退禮,又跟諸位點頭應個散禮,轉身出門在院中上鐐銬。
寒鐵撞得聲音刺耳又沉,膳廳幾位秉筆隨堂一同走出來,都立在門前看。
給祁聿扣鎖的騰驤左衛官受不住這些目光,一把揮開手下衛士動作,叱喝:“蠢材,一家人何必現在鎖,到神武門了再做樣子。”
騰驤左衛隸屬四衛軍,本就是從禦馬監分出去的禁軍,眼下這支禁軍最高掌事提督職務也並在劉栩身上,可不是一家親麼。
祁聿雙手才被銬上又被下鎖,連同搭繞在腰上腿腳上的鐵鏈一併去了,周身壓沉一下輕盈不少,能吐口緩氣。
其實宮裡只要不是真問訊,她身上刑具都不會是懲人的,全是空心玩意做給人看。
就是花費有點貴,還好司禮監有人幫她銷帳。
她轉著腕子活動,恍然瞧見一衣胸背花盤領窄袖衫人眼前飄過,不顧禁軍兩步追上去。
沖著膳廳劉栩位置高聲:“翁父,兒子僭越一下。”抬腳將這名閹人踹翻。
不等這人回頭看清是誰、求饒,她已將人惡狠狠碾在腳下,齜牙惡聲:“昨兒是你趁我的人在門外暈了,私自做主提進來想再孝敬給翁父?”
“壞我與翁父親子情誼,你該死。你且等我手頭上忙完處置你。”
這人哭天喊地求饒命,聲都扯爛了嗓子,也不敢喊一聲‘老祖宗救命’。
因為司禮監的老祖宗先是秉筆隨堂的祖宗,再是他們這些無名的,他喊出聲,那就真是當面拆人‘父子’情誼。
昨日是他狗膽想拿命搏一搏,不料失了策,老祖宗不受。
聽說昨天她救得人剛出司禮監大門就昏死過去,守門小宦竟敢將人重新拖進來孝敬劉栩。大概想是她只是個隨堂,不敢跟老祖宗梗聲只能吃悶虧。
還好劉栩念她能幹趁手好使,不然她今天就白受神武門前兩道刑!
這一腳,給昨天她救下來的人又蔭上一層皮,能讓那人日後行在宮裡腰板直些。
其實,她就是想在劉栩面前將自己求的把柄再做實幾分,免得那個老太監得不著心裡癢,私下將人又捲去糟蹋。
這人好歹也是在老祖宗面前獻過臉,祁聿竟然罔顧這層直接動手。
膳廳門前一聲笑,“孃的,祁聿你到底看上的是什麼人,快帶來我們瞧瞧眼,這麼得你心。”
一位掌了宮內所有人事的隨堂沉音回複:“那人叫陸斜,年前祁聿才屠了人家一門二十六口,今年就到祁聿這個瘟神手下盟帖作‘兒子’。那人真是命好,滿門死不瞑目。”
聽到這裡先前笑的人笑得聲音更大。
“天神,還有這等冤孽?這下熱鬧了。祁聿,你不怕被你頭次收的兒子宰了啊,你殺了人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