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冤孽 那人真是命好,滿門死不瞑目。……
祁聿神色焉焉跨進司禮監,揉著眼睛一臉惺忪地掀袍直挺挺跪在院中,動作稔熟。院中不少人看見,都默不作聲做著手上活計。
膳廳長桌用著飯的幾人,隨著掌印頓停動作也都停下筷,屋內視線朝院中齊聚。
祁聿感知視線,膝蓋一轉,朝向膳廳。
打著哈欠磕頭,端端正正伏地請罪:“翁父,兒子昨日行事狂悖亂典、當街戲弄監生,特來請罪。”
“皇爺如何處置奴婢。”
劉栩看著人還沒睡醒,提筷又進幾口粥。
晾他半刻才慢悠悠張口:“神武門前站枷一日,三十杖。”
伏地半刻動作卡死身上各處酸僵關節,祁聿醒神不少,再磕頭:“謝主隆恩,謝翁父為奴婢容情。”
第一個頭本該朝養心殿叩,她懶得動,就第一個朝北向歪了半寸,兩個‘一併’朝劉栩磕盡。
祁聿腔調一轉:“翁父,兒子能用口膳麼,昨日拿人陪指揮使刑訊一夜,才睡了半個時辰。”
宮門前負重枷被禁軍跟狗一樣牽著遊街一日,另加三十杖,彷彿這些刑罰加諸在旁人身上樣,祁聿半點情緒起伏都沒有。
廳內陳秉筆定神看他,祁聿寡廉鮮恥,戲學子於街,不恩天子、大逆不道。人活脫往那一站就是周遭死罪加身,但是條好狗。
他以秉筆之上的目光瞧人,祁聿實在可用。
祁聿一年多半孱弱在吃藥,尚不知壽限。就他破身子撐到現在不容易,劉栩抬手施恩讓人進來用。
祁聿掃衣起身,迷迷瞪瞪跨進膳廳,一陣肉糜香粥夾著白麵餅清甜,她自覺走到離劉栩最遠的位置走。
還沒坐,身旁幾位秉筆隨堂開始擠挪位置,當是遇到災神,給她留了好大一片空。
劉栩從碗沿瞧祁聿一眼:“又睡詔獄牢房了?你看自己袖子上沾的血,清早讓我瞧見這個,晦氣。”
她低頭瞧見左手半個小臂浸透了血,幹透了,腥氣這才要命得往鼻子裡鑽。
祁聿笑笑,粗魯將袖口往裡折,露出半截細白手腕,亮堂堂上桌夾菜。
“嗯。那裡睡得踏實。”
這句話在場無人茍同,她頓時遭了不少白眼。
跟他同級的另一位隨堂吃幹淨碗,輕飄飄啟唇:“不是我曉得詔獄手段就信你鬼話了。”
詔獄盡是活骨背皮的死人,罪人每時每刻千百種刑拘加身、落皮脫骨是常態。常人往裡走半步都軟了腿,偏祁聿還能擇上一間小憩、過夜養神。
活人跟鬼有進無出的地方還讓他作了床。
陳訴擰眉打斷:“別搭他話,不然......”
顯然陳訴說的不夠及時,祁聿朝先出聲的許之乘許隨堂坐近一步。
懇切分享經驗:“真踏實,改日你同我睡一間試試?你好潔,我找指揮使留間幹淨的給我們。”
陳訴吐口氣:“不然他會邀你同住詔獄......”
劉栩瞥眼桌面沒作聲,就死死盯著祁聿這半截堪稱絕色的腕子,素白腕骨多時不見,現下瞧著愈發精巧。
良久擱下空碗懸在手上。
祁聿看見忙閉嘴,開始往嘴裡狂炫。
老祖宗碗落桌,他們都要收碗。
陳訴慢悠悠進了最後一口擱下碗筷,乖覺起身捧了劉栩的碗,其餘人也一一停下進食,所有人看著祁聿狼吞虎嚥。
他吃相實在......難看,完全看不出飽讀詩書模樣。
還好判仿只考校詩書經史,若是加個儀,祁聿此輪必落選。
院中雜響,循聲瞥到院中看見一小隊禁軍,拿她的人來了,祁聿自覺趕緊扒完最後一口放下碗筷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