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的是個獄吏,在手裡嘩啦嘩啦地晃著鑰匙:“陸雁跡,是你?吧?”
她點點頭,往下沉了沉心。進來的人多?半都?得受點皮肉之苦,她進來兩?天身?上沒有血也沒有傷,估摸著今天要?倒個黴。
那個獄吏開啟門,在手裡晃晃鑰匙:“可有錢沒有?”
“小人如今身?上無有錢。”
“你?家裡呢?”
陸雁跡迷惑地看著她,腦袋裡反應過來她是在索賄了,但是沒反應過來對方是想要?多?少錢。那獄吏瞅了她一陣子,突然呸了一聲。
“當你?真?是丞相學生有些餘財呢!快滾!你?衣服行裝在外面!拿了速走!”
陸雁跡還預備著挨板子,忽然就迷迷糊糊地被放了出來。
這押人的地方有個庫房,裡面是在押者當時進來時身?上的衣物,也有家裡人送進來禦寒換洗的衣裳。有一些許久不翻動,一股子惡臭味。
她找著自己那一份衣服,盤算著去哪裡換掉囚衣,冷不防看到角落裡站了個人。
那人身?量不矮,臉沒在陰影裡看不清,一笑?一口?牙倒是很明顯,有些像是夜裡搵食的貓。
“噯,同門,”那個人湊過來,“你?也是剛被放出來的?”
是個女人的聲音,輕輕的,好像帶著笑?,聽起來更像是貓了。
陸雁跡腦袋還有點迷糊——很難不迷糊,在牢裡兩?天她幾乎沒吃什麼東西,一邊受了刑的人一直在哀嚎,她夜裡也沒睡多?久。現在驟然不知為何就把?她放出來了,陸雁跡覺得自己腦袋裡繃的弦都?要?斷了,只想找個幹淨地方擦擦身?睡一覺。
於是她含糊地嗯了一聲。
那個女人輕輕噯呀一句:“我就料想到咱們不能有事,大人物角力,關咱們這些小囉囉什麼事呢?不過也好險吶,算上上一回,這是兩?次把?咱們牽扯進去了。”
上一回?陸雁跡懵了一下。
“上一回莫名其妙叫咱們進宮裡跪著呀,你?跪在後?面,我記著你?!不然我怎麼敢在這認你?呢。”
這話說得很真?,她應該就是那群還沒有對聶雲間行拜師禮的學子中的一人。陸雁跡仔細想了想這個聲音,想不出來是誰。
“同門。”那女聲還在說,一邊說一遍輕輕地靠過來,“你?如今出去,有何打算?我暫且不知道往何處去,你?我一道吧?”
“我只想歇歇。”陸雁跡說,“等緩一口?氣,我得把?這件事報與?老師……”
她嘶了一聲,掐斷這個念頭,老師還在前?線,不能拿這事打擾他。可是若沒有老師,同門該怎麼救援?
那女人驚詫地打斷她:“想什麼呢!你?這個節骨眼上還敢給聶相去信?你?剛剛撿了一條命回來就又不要?命啦?”
這話有些尖銳,陸雁跡的腦子醒了一醒。她不著痕跡地往旁邊一讓:“你?是何意思?”
“聽我的,”那聲音說,“既然咱們沒同聶相行拜師禮,就先裝作不是他的學生,反正咱們放出來了,就離了這攤渾水了,剩下的事情何必再管?若有人問起來,只說與?聶相不熟便是!”
陸雁跡又向旁邊讓了一讓:“如此這般,那蒙冤的同門又怎麼辦?”
“管他們呢!要?我說這事聶相也不一定幹淨,什麼事等他回來澄清了,咱們再回去也不遲。自保要?緊啊!”
這時候她的腦袋才完全醒了。
“你?不要?叫我同門。”陸雁跡猛然甩開對方,“老師整日勞心案牘,果然總有疲憊走眼的時候,怎麼前?後?收了你?們這麼幾個東西。”
“真?當活著從這裡出去就算清白了?今日出去,明日他們動動手就能把?人抓回來,今日把?同門丟在這裡,就算是踏出牢,也站不到幹岸上。”
“老師不讓我們行拜師禮是他不結朋黨,於我而言他已經是恩師,如今誰向恩師背上潑髒水,我定然不容!這件事我就算去叩闋,也要?為老師為同門澄清。”
陸雁跡是真?惱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腦眼前?這個兩?面三刀的東西,還是在鬧這些權鬥著把?老師牽扯進來的下作人。
老師臨隨駕出征前?身?子已經很差,幾乎就是日日硬撐著。即使這樣也未見他有片刻歇息,雖然人已經不在京中,但留下的政令至今無一錯漏。
他硬撐著幹這些事的時候,能料想到自己一時不在時,居然會被人詆毀至此嗎?
幾秒寂靜,那被斥責的女人不惱反笑?,一把?抓住陸雁跡的手腕。
“你?真?敢去叩闋?倒也不必做到這個地步。”
這時陸雁跡才發覺,對面這人身?上穿的好像不是囚衣。
“哎呀,真?好,就喜歡你?們這種耿直人。”笑?笑?笑?說,“你?既然有心,我給你?指條路吧。”
“替聶相,替你?的同門證明清白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