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起局 “破案前夕。”
這事還挺無解的。
如果有個同僚想搞你?, 那不論?對方官位高低,總有些見招拆招的手段。
如果是聖人想搞你?,那你?就可以收拾收拾考慮一下投胎事宜了。
梁知吾不聲不響地注視了杜流舸一陣, 沒什麼很大的表示:“聖人想要?對臣下動手, 用不著繞這麼大的彎。”
“你?看你?,”杜流舸輕快地接過話來, “我未曾說這是聖人做的, 你?怎麼自己往那邊拐?”
她笑?著向後?仰了仰,靠在書桌上低頭看自己的指甲, 這麼抻了能有一刻,突然想起什麼一樣續上後?面的話。
“審獨, 咱們不說那些英明神武的官話,仔細想想從她踐祚到如今這大半年, 你?覺得聖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話很輕快,語氣也很私密,很像是下了朝的兩?個年輕小官把?腦袋一湊,小聲蛐蛐些無傷大雅的不敬之語。梁知吾沒立刻接茬, 還在抿她這話裡的意思,杜流舸也就由著她抿。
“你?沒有孩子,我有。”她說, “但你?的學生裡最小的也就十?幾歲, 你?不是沒見過那個年歲的孩子。”
“我問你?, 一個養在山寺裡養了十?來年不曾下山,生父沒有做過一天官,身?骨還不夠結實的孩子,讓你?去嘔心瀝血地教,你?能教成什麼樣子?縱然是先帝放在膝下親自帶, 又能帶成什麼樣子?”
什麼樣子?梁知吾不知道,她琢過一些未成的璞玉,但從來不費力氣去砸巖壁看看裡面有沒有玉。縱使當時真?把?這個孩子放在她這裡讓她教,她也是教不了的。
聖人……她與?普通孩子一樣嗎?
有些時隔已久的畫面閃現出來,她想起第一次單獨面聖時她落在自己背上的手。那時自己明明覺得看透了聖人,卻不知為何在她的注視下有些戰慄。
“曾經,聖人方才登基時,我去見了她一次。”梁知吾說,“那時我覺得她肖似先帝,有心氣,有謀斷,是未成的明君。此後?她在朝中做的那些事……並不是我教給她的,現在想起來,有些訝異。”
“可那又怎樣?”
那又怎麼樣!世?上就是有生而知之的人!梁知吾和杜流舸到底不是一個出身?,她在天家身?邊站得更堅定些,也就更願意相信那一位的孩子身?上一定也有什麼神異之處。
杜流舸擺擺手:“不怎樣,我只是隨便一問。就像我此前?隨便一說,審獨就想起聖人了一樣。”
“那我再問你?,你?覺得秋狩時,你?手底下那個姓商的孩子突然幹出那麼一件古怪的事情,讓你?剛起來的勢頭就這麼被壓下去,這件事尋常嗎?”
這話不說還好,一張嘴就戳到了梁知吾肋骨,她唰地坐了起來:“你?女兒幹的好事,你?來問我尋常不尋常?”
不急。杜流舸按著她的肩膀把?她按回去:“我女兒什麼樣子我知道,但我就問你?,縱使我女兒當場真?許了他,只要?他求賜婚她就允許,那孩子平素有這個膽子做這種事?”
“審獨,你?仔細想想,聖人身?邊不尋常的事情有多?少!”
那聲音驟然拔高,一時間把?梁知吾的話噎回去,杜流舸的聲音又輕柔了:“審獨,你?有沒有發覺一件事?”
“單獨與?聖人在一起時,她身?上總會有些莫名其妙的聲音,讓人覺得彷彿她是在心裡念出來的一樣。明明有一千種一萬種可以懷疑的原因?,那可那是想的全都?是自己看穿了聖人。”
杜流舸的臉模糊不清,聲音也輕,一直沒什麼表示的梁知吾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裂痕。她的確聽到了那種聲音,也一直拿聽到的聲音去揣度那位小聖人,直到此刻杜流舸說出來她才猛然醒悟,自覺荒唐。
那時的洋洋得意,自以為勝劵在握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之後?吃了那麼多?教訓卻從沒有一次察覺到不對勁?
昔日好友的話像是一陣霧氣一樣滲進防線,膨脹,碾碎,直到這裂隙寸寸崩裂。
“審獨,我查到了懸龍寺的事情,聖人她……恐怕並非人身?。神器為妖物所竊,先帝的血脈遭亂。”
“你?若是再在這裡躺下去,我就要?失一故友了。”
……
杜流舸撩開馬車的簾子,又往身?後?看了一眼,身?後?的門閉著,像是她這個故友咬緊了不鬆口?的牙關。
她沒真?指望著一次就能說動她,聖人不是先帝血脈算是一條,聖人恐怕要?對她動手是另一條,算一算一共也就這兩?件事值得拿出來說說,剩下全都?是沒什麼意義的敘舊。
梁知吾沒答應入局,但也沒把?她推出去。杜流舸不怕她去告密,如今學生還牽扯在反詩案裡,她自己都?不幹淨,沒憑沒據先開口?告自己一個謀反,先栽跟頭的肯定不是杜家。
但是如果她這麼拖著,那就只能讓杜玉頗另想辦法。
風吹動簷角上生的雜草,影子從磚石晃到馬車前。杜流舸心下一動,突然又掀開車簾。外面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天色已晚連行人都少了。或許是眼花,她對自己說。
剛剛不知道為什麼,好像瞥見了一個穿著豔色圓領袍,隱約有點眼熟的影子。
“醒醒,醒醒。”有人隔著牢門叫。
陸雁跡睡得不沉,喊一喊就睜開眼睛。她從滿地發黴的稻草間爬起來,膝行過去。
按道理這群人是不應該抓她的,她和梁相沒什麼關系,也不曾借過劉豫元的錢。但大凡世?上沒什麼本事又覺得自己冤枉的人,往往生出一種妒恨之心來。
他見過陸雁跡得聶雲間高看一眼的樣子,暗暗把?她的名字咬碎了吞下去。等到這種爛事上,就突然吐出來把?她也拉下水。